大量的青壯出征在外,國中肯定是會出現勞動力短缺的情況。
這也就是爲什麽明明出征和在家一樣是吃,爆發戰争通常會出現缺糧的原因。
春秋時期的戰争,一般都是以獲取收獲爲主要目标,一切奔着紅果果的利益而去。
打赢了會獲得或多或少的收獲,少虧一些,又或者少許賺了一點,甚至是大賺。
不以維持人間正道爲出發點,不講正義或邪惡,以至于孔老二發出“春秋無義戰”的歎息聲。
話又說回來,不奔着利益去發動戰争,隻是想着維持正義,打輸了血虧,打赢什麽都沒獲得。
全國上下勒緊褲腰帶,隻有付出沒有收獲,才是錯的吧?
來到了春季中旬,駐紮在“霍”的國君以及公族,他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又一大群呼啦啦地來到“交剛”。
國君的到來依然沒有受到盛大的迎接,甚至元帥栾書在得知國君要來時,找了個借口帶兵離開“交剛”去了北邊。
中軍佐荀庚盡管有千百個不願意,頂頭上司外出避難,他隻有帶着其餘的“卿”和“大夫”去拜見國君。
這位幹了一次騷操作的國君,他像是沒察覺到貴族階層對自己的排斥,樂呵呵地接見了前來拜見的臣工,沒詢問栾書爲什麽不在,直接問秦軍到哪裏了。
覺得自己調和者的祁奚,看到國君沒有問及栾書,也沒有表現不滿,悄悄地松了一口。
高層有什麽社交,又或是談什麽,呂武隻會在事後聽到一些不知道轉了幾手的消息。
他又再一次見到了師曠這位樂師。
師曠隻是跟着呂武來到“交剛”這個地方,後面先被魏氏邀請,再後來就是不斷去各個貴族那邊串門,還被國君邀請着一塊去了“霍”城。
很忙碌的呂武其實沒有閑暇時間來接待師曠,隻是對方過來又不能不招待。
“聞‘下軍’回援乃是陰武子窺知白翟輾轉于北,隐秘輾轉至‘交剛’城下?”師曠的消息怎麽這麽靈通?隻因爲他是一名很出名的樂師,耳朵的聽力也真的很好。他又說:“陰武子國事爲重,請聽我彈奏一曲。”
呂武聽得稍微一愣,趕緊阻止道:“我不在其位卻私下進言,已是犯了過錯,還請足下勿要使我錯上加錯。”
這年頭“以國事爲重”并不是一句稱贊人的話。
哪家不是先顧好自己,該出多少力就是多少力?
真的到了該破家爲國,貴族還是能夠狠下心來。
可是,損害家族利益惠及衆人,其實挺不貴族的。
不是我應該幹的,明明正确也不應當去幹。
不該我來付出,别特麽拿大義來忽悠我。
說白了,你特麽有功夫來忽悠我,自己拿出多少東西,又爲了大家幹了什麽事啦?
屁事沒幹就一張嘴逼逼叨,是個人該幹的事情嗎?
師曠有些錯愕。
他是真心誠意覺得呂武幹得漂亮,認爲那樣做非常對。
“在下公務繁重,還請見諒。”呂武接觸下來,已經知道師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又說:“待公務處理罷。我設下宴席款待足下。”
師曠用很佩服的表情對着呂武,說道:“陰武子務實。”
呂武就想這個音樂大師趕緊走,去禍害别人吧!
師曠不扭捏地走了,他打算去找程滑聊一聊。
講真話,呂武一開始就是覺得見到了一個青史留名的人,希望能夠建立友情,能學到什麽也好好學一學。
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師曠講得最多的是貢獻,舍己爲人之類。
好嘛!
這位哥隻剩下貢獻這麽一條路,來讓自己有發光發熱的機會,可是不能勸别人跟着一樣啊!
他自己不需要爲家族操心,其他人都要一大家子要養活。
是吧?
自己的日子過得艱難,甚至一個操作不當會過不下去,餓死真不獨自己,是滿門妻兒親人,還要加上衆多的武士、屬民和奴隸,真沒資格去談什麽高尚的情操啊!
“此人爲賊。”宋彬不需要在呂武面前掩飾對師曠的看法,說道:“竊取他人信賴,規勸損家利人,己身無甚建樹,凡事以大義壓人者,皆爲賊!”
瞎說什麽大實話啊!
呂武停下手頭的事情,走到木屋外面,視線轉到了“交剛”的所在方向。
國君又來了。
連帶那幫公族也過來。
他們的到來隻說明一件事實,戰争又要開始了。
國君進駐“交剛”後,他立即派人去了秦國。
這一次去秦國,做的是邀請秦君會獵。
不是一塊打獵。
是交戰在去年就應該爆發,讓秦君趕緊帶軍隊過來血拼。
國君的抵達也讓“下軍”和“中軍”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栾書外出歸來,代表衆貴族詢問國君,說好的補償什麽時候實現,要以什麽樣的方式去實現。
可能是吃一鼈長一智的關系,國君沒幹出開溜的蠢事,他給栾書的答案是,打赢來犯的秦軍,看繳獲了多少戰利品,情況允許會當即實現。
換句話來說,要是跟秦軍的交鋒失敗,又或者沒有獲得多少戰利品,國君是不會拿出補償的。
呂武聽了不知道轉幾手的消息,他不得不承認國君是一個人才。
隻是作爲一國之君,說出去的話沒打算履行承諾,是不是在損害自己的威嚴?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
南方的楚國有異動,隻是“新軍”無法保證壓制楚國,“上軍”得到南下的命令。
等于“上軍”這一次不會來“交剛”參加對秦國的戰争了。
晉國的“新軍”一直都不是滿編的狀态,總兵力大約是三個“師”再多一點點。
原因是邯鄲趙拿不出來那麽多士兵,郤氏拿出兩個“師”都覺得虧了。
再來是,晉國的貴族也不是傻瓜,他們知道邯鄲氏風光不了多久,說不定還會遭到針對,無不是想方設法避免去“新軍”服役。
時間繼續流逝。
沒有得到秦軍前來“交剛”進行會獵的消息之前,“下軍”和“中軍”隻是保持低烈度的訓練。
直至快要臨近秋季時分,秦軍從白翟領地過了大河來到東岸的消息才被證實。
然而,秦君不是來打仗的。
他們就駐紮在大河的邊上。
秦軍派來了右大夫說,抵達“交剛”直接求見了國君。
秦國使者跟國君進行了什麽交流,有沒有取得共識,等等之類的,以呂武的身份也隻是知道了一些。
晉國的“下軍”和“中軍”就等着跟秦軍交鋒,沒想到的是秦軍拔營再次退回大河西岸。
他們也得到了離開“交剛”的命令。
同時,之前誰都在奇怪一點,列國明明答應會派軍隊過來一塊痛揍秦國,過去了那麽久的時間卻是沒來。
等待栾書向全軍公布要揮師鄭國,并且告知爲什麽要去,才讓衆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楚國攻打鄭國了?”呂武臉色有些不好看,又問:“我們是南下去鄭國,要跟楚軍交戰?”
韓起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秦軍隻是來轉了一圈。
然後,秦君派人來承認打不過晉國,要不就不打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樣一來等了幾個月的晉軍,光消耗物資也耽誤了生産,不跟秦軍打也沒了取得收獲的機會。
“早已預知。”韓起說的是楚國肯定會打鄭國,又說:“父親有言,此次往南不求有功。”
呂武正要說話,卻聽外面傳出了喧嘩聲。
上一次爆發喧嘩,還是國君搞了騷操作。
這一次誰聽到喧嘩聲,肯定會下意識覺得不妙。
原來國君派人在軍營通知,說是在他的領導下,晉國已經戰勝了秦國與白翟。
這算是勝利?
隻有消耗,沒有獲得,也能算是勝利???
這樣很不春秋啊!
所以,不但貴族不滿,連帶武士也覺得心裏堵堵的。
國君卻不管,他覺得在自己的領導下,晉國壓服了秦國。
秦君都派使者來親自說了,秦國打不過晉國,要不還是别打了,咱們唱兩句“哥兩好”各自回家。
這是難道不是秦國已經怕了晉國?
道理是這樣的道理,可是連不是地地道道春秋人的呂武,他都覺得這樣的勝利也太令人窩火了一些,其餘人就要更火冒三丈了。
韓起說道:“列國各軍已率先南下,我軍與‘中軍’需在兩月内至鄭國。”
呂武能說什麽?
他已經離家大半年,結果要從晉國的西北邊跑到南面,再進入鄭國,去到現在誰也不知道地名的地方。
晉國跟楚國打很久了,來來回回打了将近百年,誰也無法使誰屈服,每每打一場就是好幾個月。
再算上耗費在行軍路途的時間,呂武很懷疑今年自己要在外面度過,是回不了家了。
韓起看到呂武臉色黯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透露,說道:“武,此次爲弭兵會盟,乃上軍将士燮與楚國公子罷、許偃事先約定……”
跟楚國休戰是晉國的國策,隻是長久難以找到合适的機會。
中行氏三家一直在努力地進行斡旋,上軍将士燮(範文子)參與了進去。
要是晉國這一次能打赢楚國,未來幾年南方就能消停下來。
呂武在想:“晉國跟楚國一直你來我往的打。這一次真的能打得楚國消停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