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罷,顧遠南修長的手按住長戟,在廖勇周身轉了一圈,随後戟尖朝下,挑起廖勇的腰帶,大喝一聲,把他從沙土之中拔了出來。
單手一提缰繩,馬頭聽話地調轉了來,顧遠南向着一衆世家子弟行來,他手輕輕一翻,身後的長戟戟尖向上,微微一震,落在他身後的廖勇的腰帶刷的一下斷開,衆目睽睽之下,就見堂堂的骠騎将軍的褲子突然滑落,露出了鮮紅的裏褲。
一衆世家子弟先是愣住,随後爆發出了轟然大笑,少年們蜂擁而上,把挺坐馬上的顧遠南團團圍住,這個往日裏談笑儒雅的将軍公子,此時卻成了他們心目中的英雄,男人中的男人。
廖勇兇狠地瞪着顧遠南的背影,突地跪倒地上,雙拳猛擊自己胸膛,仰天大吼:“啊啊啊啊~”
顧遠南卻不曾回過頭來,在一衆世家子弟的簇擁下重新進了大廳。
顧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被少年們包圍着的顧遠南,心中與有榮焉,她不自覺地挺胸擡頭,這是她的表哥啊,會給她出頭,會始終站在她身後的表哥廖勇帶來的恐慌一掃而光,顧盼唇角揚起,跟着進了大廳。
桌上的菜肴早已經涼掉,這些少年們卻完全不顧,隻一杯接一杯的痛飲,生平從未如此痛快過。
監生們豔羨地看着世家子弟們端着酒杯擠到了顧遠南面前,顧遠南來者不拒,逐一接過一飲而盡,博得了陣陣喝彩聲。
他身後的顧盼擔憂地看着他,終于忍不住伸出手拽了拽顧遠南的衣襟,輕聲道:“少爺,少喝一點吧。”
一旁的安浩然眼睛一瞪,惱道:“去去去,你個小厮懂什麽,莫要擾了大爺的興緻。”
顧盼登時又羞又窘,顧遠南哈哈一笑,巧妙地站前一步,擋住了顧盼,伸手接過安浩然手裏的酒杯,笑道:“安兄何必與此小人一般見識?”話罷,顧遠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十六手裏的酒杯碰了一下唇後輕輕放下,心中暗忖,這顧遠南也太護着這小厮了,若是他府裏的下人敢如此大膽,輕則要挨闆子,重則直接轟出。
陸十六又想到,京中素來傳言顧遠南與七皇子殿下有斷袖之癖,那廖勇也是個好男色的,想起早上廖勇對着小厮追追趕趕,陸十六手中一緊,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被他撲捉到了。
難道說,這小厮其實是顧遠南的禁宵,故而他才會爲這小厮出氣?
陸十六眼前豁然開朗,隻覺得撲朔迷離的一切都有了答案,爲什麽顧遠南不惜落了父親麾下悍将的面子,爲什麽顧遠南一改昔日裏翩翩貴公子的作風。
陸十六悄悄退了一步,看向被顧遠南護在身後的顧盼,卻見這少年一臉緊張地盯着顧遠南,面上全是擔憂,不禁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陸十六不知不覺地又行了幾步,站到了顧盼身邊,一雙眼睛來回打量着她,越看卻越覺得這小厮生的實在普通,尤其鼻子上那顆碩大的黑痣,異常礙眼,真不曉得顧遠南和廖将軍卻是看上了這小厮哪一點。
顧盼一直注意着顧遠南,半晌才發現站的離自己極近的陸十六,她微微一怔,随後雙手作揖,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今日上午小子無禮了,還望公子勿怪。”卻是她方才見了這些世家子弟的另外一面,印象大爲改觀,登時覺得自己上午做的有些過了。
陸十六微微一怔,這小子的聲音倒是頗爲清脆悅耳,想起上午之事,不禁添了幾分狡黠,現在又是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卻也有些理解了爲何顧遠南會看顧這小子了,心中對顧盼的興趣卻又濃厚了些,他拱手笑道:“哪裏哪裏,也怪我們旁生枝節,累的小哥繞了遠路。”
顧盼讪笑兩聲,此時看這陸十六的做派卻不像是上午之時,總覺得透露着一股虛假,他的彬彬有禮真正的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平易近人中絲毫不帶半點大家公子的架子。
兩個人寒暄半晌,顧盼眼尖地看到顧遠南已經從世家子弟的包圍圈中突圍出去,邁步向着監生們行去,便要告辭追上去,卻聽得一個慵懶的聲音喚道:“那個小倌,過來給你家大爺斟酒。”
顧盼回頭一看,七皇子李祈正喝的滿面通紅,眯縫着眼睛不善地打量着她,隻得忍氣吞聲地支應了,上前兩步,提起酒壺爲他斟滿。
陸十六看到這一幕,越發肯定了心中猜測,七皇子殿下肯定是吃醋了,吃這個小厮和顧遠南的醋,隻怕是酒後暴露真性了,一并發作出來。
似乎爲了印證陸十六的猜想,顧盼果然成了七皇子殿下的專屬下人,一杯接一杯的倒酒,又要她不停的布菜,片刻功夫,顧盼便被折騰的滿頭大汗。
總算七皇子殿下不勝酒力,一頭栽倒桌上,顧盼用袖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擡頭向四周看去,卻見宴席已經接近尾聲,一衆世家子弟喝的醉醺醺的,安浩然的衣服半褪到了腰間,赤luo上身跳起了占蔔之舞。
這占蔔之舞卻是軍中特有,每次戰前,大營之中會燃起一堆高高的篝火,之後數人戴着面具,打着赤膊圍繞着篝火亂舞,以向上天祈求一戰告捷。
舞蹈之時,兩臂擡起,平伸與頸旁,兩手垂下,胯部壓低,大腿成弓形,兩腳橫踏,卻是别有韻味。
且此舞向來由世家子弟包攬,隻是近來世家之中奢靡之風愈勝,已少有人習得此舞,便是軍中也漸漸失傳,沒想到閩南安氏竟然還保存了這麽純粹的火種。
陸十六的寬袖掀到了肩膀處,半身仰卧,一腳踏在了凳上,懷裏卻抱着另外一凳,右掌伸出,在凳面之上擊打不停,凳面發出了沉悶的砰砰聲,卻與安浩然的舞步不謀而合。
一衆世家子弟看得熱血沸騰,卻紛紛褪下上袍,随着閩南安氏共舞,隻是他們的舞步卻少了安氏舞出的雄渾壯烈的味道,看着不倫不類。
顧盼看的心動神馳,恨不能生爲男兒身,加入到這一群熱血少年中去。
待到他們盡興舞罷,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範校尉帶進來一隊軍士,卻是把一衆喝的爛醉如泥的世家子弟攙扶了出去,送上了馬車,顧遠南逐一叮咛駕車的車夫,确保萬無一失,方目送這些馬車離去。
青衣監生們雖然亦是面紅脖赤,卻還尚留了幾分清醒,顧遠南便囑他們結伴而去,莫要落了單,待到一衆賓客盡皆送走,顧遠南喘了口大氣,這才尋來顧盼。
在顧遠南忙于送客之時,顧盼便已換回了衣裙,臉也洗的幹幹淨淨,端坐在了屋子裏,柳芽默默地立在一旁。
顧遠南大笑着進來,柳芽識趣地避到了一旁,一副耳不能聽目不能視的架勢,看她如此識趣,顧遠南滿意地點了下頭,望着顧盼笑道:“怎麽樣,這些世家子弟中可有中意的人選?”
顧盼登時大窘,結結巴巴地道:“表,表哥亂,亂說什麽。”
顧遠南兀自喋喋不休道:“我看那個陸十六最是優秀,爲人沉穩又知進退,隻是陸家家規卻讨人厭了,那個閩南安氏倒是年青氣盛,又過于銳利了……”
顧盼滿面漲紅,不得不出口打斷顧遠南道:“表哥,你喝了那麽多酒沒事麽?”
顧遠南一怔,随後笑着靠近顧盼,抖了抖手裏的袖子,神神秘秘地道:“你看。”
顧盼一愣,一股刺鼻的酒氣沖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才發現顧遠南的半條袖子都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浸了多少酒水。
顧盼驚愕地問道:“表哥如此作爲,就不怕被人拆穿嗎?”
顧遠南嚣張的一揮手,隻是浸滿酒水的袖子過于沉重,一動之下卻不若往日的飄然,得意地道:“他們現在當我是大英雄,真男兒,又怎會想到我做了這等龌龊之事,你以後也要記得,越是道貌岸然之徒,骨子裏越是污穢不堪。”
話罷,顧遠南猛地省過神來,這不是兜了圈子罵自己嗎?趕緊補充道:“表哥這是迫于情勢,迫于情勢哈。”
顧盼對顧遠南此時崇拜至極,表哥口裏說出的話便是金科玉律,毫不猶豫地點頭贊同道:“表哥若不如此做,定會被灌的酩酊大醉,到時失禮于客前,反倒不美了。”
顧遠南嘿嘿地抓着後腦勺傻笑兩聲,他雖然有一多半水酒都喂了袖子,自己卻也喝進去不少,此時腦子便有些昏昏沉沉,被顧盼一打岔,便忘了前面要說的話,自己又覺得隐隐有些什麽當說了,便撫着前額想了半晌。
未待他想出頭緒,見勢不妙的顧盼趕緊指着窗外昏暗下來的天色道:“表兄,夫人囑我天黑前定要返家,我還是早點回去吧。”
顧遠南登時便把本要給顧盼逐一分析世家子弟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連聲道:“走走,表哥送你上車。”
慶幸逃過一劫的顧盼立刻邁開了步子,兄妹二人匆匆趕往了府門之處。灌江中文網爲您提供閨秀無彈窗廣告免費全文閱讀,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cha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