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祈正想了片刻便同意了,顧遠南吩咐顧盼關好門窗,拉着李祈正一起出去了,顧盼站在門口看着他們出了院子,回身關好門窗,又拿起針線就着油燈開始修補顧遠南的衣服來,不知不覺的覺得外面三聲更響,才發現已經很晚了。
顧盼伸了個懶腰,舀了些水到盆裏,匆匆洗簌一番,随後上了床,合上雙眼,一時卻還睡不着,許是下午睡得有些多了,整個人精神的很。
到了将軍府隻有兩天,卻像是把前些年失去的一下子都補了回來,有個疼自己的哥哥,又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裏就跟家一樣,顧盼真不想回去了。
顧盼一想到回去又要整日裏練習大家閨秀的做派,就覺得很是沒趣,至于那幾個扯後腿的丫鬟,也是時候修理修理了,放縱的也差不多了,到時候尋個由頭叫她們撞到侯爺夫人的槍口上去。
她不想殺伯夷,奈何伯夷因她而死,顧盼悠然一聲歎,若是,可以一直留在将軍府該有多好啊。
顧盼翻來覆去又折騰半晌,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到了天色微明,卻已經習慣的醒來,她興緻盎然的把昨日裏修改好的白色綢衫穿在了身上,又給自己挽了一個單髻,隻可惜表哥房裏卻是沒有鏡子。
顧盼猛地一拍腦門,暗罵自己好生糊塗,打一盆水不就可以照見了麽?
打了盆水來,顧盼小心翼翼地把頭探了過去,卻見水中影影綽綽映出一個少年的樣子,水波蕩漾,看不清容顔,隻覺得發上的單髻配上白色的衣服甚是清爽。
顧盼嘻嘻笑着洗漱完畢,推開房門,伸了伸手腳,大步向着竈房行去,遠遠望見竈房的門大開,小工來來往往地搬運着柴禾和蔬菜肉食。
顧盼不禁加快了腳步,待到行至門口,一眼望見背着雙手看着小工們幹活的杜彌勒。她笑着喚道:“杜師傅,又來借你的竈房了。”
杜彌勒聞言轉過身來,卻見一個穿着白色綢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容貌看着頗爲眼熟,卻想不起來哪裏見過,他狐疑地問道:“你是?”
顧盼嘿嘿一笑,攤開雙手道:“我是昨天那個做飯的小丫鬟啊。”
杜彌勒登時恍然大悟,他好奇地湊了上來,繞着顧盼兜起了圈子,這孩子也真是有趣的很,明明一樣的長相,猛地換了男裝,居然就認不出來了。
顧盼笑呵呵地站在原地任由杜彌勒打量完畢,方道:“杜師傅,我可以用火竈了嗎?”
杜彌勒最喜歡顧盼的一點就是這孩子十分的懂禮貌,每次來借用廚房都會先給自己打個招呼,明明她做的飯是給老爺還有少爺吃的,卻一點也不恃寵而驕。
杜彌勒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你自管用好了,自你來了,我這些懶徒弟卻也勤快起來了。”
顧盼嘿嘿一笑,兩隻手已經把袖子卷起了半截,徑直踏進了竈房裏,熟練地挑揀起蔬菜來。
精神奕奕的李祈正拉着顧遠南大步向他的院子行去,顧遠南打了個哈欠,抱怨道:“我說大哥,昨天你拷問了我一個晚上,又這麽早把我挖起來,你還要不要人活啊。”
李祈正回頭瞪了他一眼,惱道:“都怪你太小氣了,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怎麽就不開竅呢?!”
顧遠南沒精打采的又打了個哈欠,心道,叫他怎麽開竅?把親表妹送給人家當丫鬟?
李祈正生的卻是比顧遠南高了足足半頭,生拉硬拽的很快到了院子前,卻見院門大開,李祈正立刻喚道:“小妮,小妮。”
顧遠南終于擺脫了李祈正的鉗制,慵懶地靠在牆上,待李祈正喊得有些急了,才慢吞吞地道:“她肯定是去做早點了。”
李祈正一愣,順勢踢了顧遠南一腳,也跟着靠在了牆邊上,腦袋卻向外張望着,直直地盯着竈房的方向。
果然沒有過多久,顧盼提着食盒過來了,到得跟前,李祈正新奇的不行,圍着顧盼團團的轉了幾圈,方拍着她的頭道:“不錯不錯,你這副樣子,任誰也看不出你的女兒身。”
顧遠南翻了翻白眼,這混球是在安慰人還是在打擊人呢?
顧盼卻是一臉歡喜,她就怕若是被人認出來,給表哥惹了麻煩。
等顧遠南和李祈正用了早飯,顧盼又拿起了顧遠南的衣衫修補起來,這個表哥的衣服卻都是些半舊不新的,又盡是些口子,真不知道他平日裏怎麽穿衣的。
李祈正一邊心不在焉的和顧遠南對弈,一邊看上兩眼手持針線忙忙碌碌地顧盼,突然道:“她穿着男裝做着針線看上去真是怪異。”
李祈正不說不覺得,一說出來,顧遠南也察覺不對了,他索性上前搶下了顧盼手裏的衣服,笑道:“宴席設在了晚上,咱們不如先出去逛逛。”
顧盼咬着下唇,滿是激動地看着顧遠南,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顧遠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輕聲道:“以後一定要讓你過得開心快活。”
李祈正在一旁眼紅地道:“還是投奔到本殿下這裏吧,這才是真的開心快活。”
顧家兄妹兩個充耳不聞,隻當他在放屁。
顧遠南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當下就喚來顧年套了馬車,三人坐了上去,車廂甚是寬大,李祈正和顧遠南坐了一邊,顧盼獨自坐了另外一邊,因此時穿了男裝,她到也不怕被人看到,小腦袋一忽從這邊窗戶向外看去,一忽挪了挪屁股,又到了另外一邊。
隻見盛京兩旁店鋪熙熙攘攘,路邊又有許多挑着擔子叫賣的遊商,顧盼一時之間,兩隻眼睛都不夠使了。
“你!”猛然一聲斷喝,一個精壯的漢子騎在馬上與她淩空對望,顧盼登時吓得魂飛魄散,怎麽偏偏遇到了陸六這個家夥。
顧盼回盛京的路上,被陸六诟病甚多,養成的最良好的習慣就是不能從車窗向外張望,突然之間被陸六抓了現行,一時之間想不到别的,卻是捂住腦袋就在馬車之中蹲了下去。
顧遠南和李祈正面面相觑,小丫頭方才還看得興高彩烈的,怎麽一下成了這副德行,正納悶間,馬車戛然而止,顧遠南推開車門,探出去半個身子,一見是陸六攔車,笑着抱拳道:“陸六哥。”
陸六亦是微微抱了一下拳頭,随後腦袋向馬車裏探去,顧遠南立刻反應過來,這家夥隻怕是看到了顧盼,他身子一擋,笑道:“六哥這是幹嗎來了?”
陸六看不清楚裏面的人影,有些急躁起來,這小丫頭據說去了将軍府,可是應當不會亂來吧,若是被人知道侯府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裝,抛頭露面,真是成何體統!
他護送顧盼一個多月,這一路之上,顧盼的表現都看在眼裏,卻是對這個大小姐升起了些許看顧之心,自然不願意她因爲這些不值當的小事壞了名聲,便坦率地道:“陸六是替侯爺做一次信差,方才見顧老弟的馬車上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似乎是故人,便冒昧地攔了馬車,還請顧老弟見諒。”
顧遠南呵呵笑了聲道:“我這次是陪着一個朋友出來遊玩的,隻是他身份貴重,确實不方便與陸兄見面了。”
陸六聽他一說,越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隻怕大小姐的确是在着馬車之中,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那正好請老弟給咱引見一番,見見這個貴人到底有多重。”說到後來,卻是故意的咬文嚼字一番。
顧遠南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之意,微有薄怒,未待他說話,卻從他身後伸出一隻手來,環住了他的脖子,輕聲道:“顧郎,是何人喧嘩啊?”
話罷,李祈正從顧遠南身後探出了頭來,陸六一怔,微微低下了頭,輕聲道:“七殿下。”
李祈正故作不解地看向了顧遠南:“這個是?”
顧遠南忍住想要把李祈正甩開的沖動,平靜地道:“這個是陸家的六郎,前些日子已經進了禦林軍做了校尉。”
李祈正瞥了一眼陸六,問道:“那怎麽有空出來閑逛?”
陸六沉聲道:“在下今日輪休,出來辦點私事。”
李祈正依然半挂在顧遠南身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那你趕緊忙去吧,别打攪我和顧郎了。”話罷,手臂一緊,卻是把顧遠南拉回了馬車裏。
陸六看着顧家的馬車緩緩再次啓動,方縱馬前行,忍不住又回頭望了漸漸遠去的馬車一眼,心道,京中傳聞,七皇子和顧家公子有斷袖之癖,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李祈正一屁股坐回了馬車,手臂勾的顧遠南栽倒在他身上,他一反方才漫不經心的德行,手臂使力,顧遠南的臉被他勒得鐵青,李祈正森然的在他耳邊道:“說,爲什麽陸六見了小丫頭一臉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