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兩隻眼睛亮亮地看着小豆沙包,笑呵呵地點了下頭,小豆沙包的眼睛跟着一亮,歡呼道:“你果然是我的親姐姐,你看我們的名字,顧盼生姿,美妙絕倫,簡直太般配了。”
話罷,小豆沙包一把抱住了顧盼的腰,肥嘟嘟的小身子扭來扭去,興奮的手舞足蹈起來。
一旁的珏姐兒眼睛要噴出火來,這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忘了誰才是和他從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
侯爺夫人亦是有所不滿,她是樂于見到子女姐弟和睦,但那是倫哥兒和珏姐兒,而不是和這個黃毛丫頭。
小豆沙包畢竟是侯爺夫人的親生兒子,對于如何拿捏這個小東西,她自有一套法子,哼了一聲,侯爺夫人冷着臉問道:“倫兒,你今日功課如何了?待下你父親若是考究你,可莫要再拉着爲娘給你擋駕。”
小豆沙包臉色迅速的慘白,小小身體靠在了顧盼身上,整個人都抖了起來,還嘴硬地說:“我,我不怕。”
侯爺夫人嗤笑一聲,也不去管他,轉頭又過問了幾個庶子女的功課,幾個少爺小姐一一回答,侯爺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一旁的珏姐兒看着膩乎在一起的小豆沙包和顧盼,刺眼無比,輕輕拉着侯爺夫人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問道:“娘親還沒有考究大姐姐呢。”侯爺夫人一愣,看向顧盼,她卻是知道幾實情的,這個所謂的嫡長女在尋回來以前,不過是做丫鬟出身的,怎麽可能識文斷字?
侯爺夫人心思一轉,拉住珏姐兒的手,笑道:“你看娘光顧着你幾個弟妹了,還沒有考校咱們珏姐兒的功課呢。”
侯府的幾個少爺小姐年紀都還小,尚在啓蒙階段,學的也不怎麽深,正在讀着詩經,侯爺夫人和顔悅色地道:“今天學的什麽,背給娘聽聽。”
珏姐兒得意地看了一眼顧盼,從侯爺夫人的膝頭蹦到了地上,昂頭挺胸地背道:“顧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從珏姐兒開始背起來的時候,顧盼的身子就微微擅抖,她的手緊握成拳,激動的一顆心要跳出來,以後,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讀書了嗎?
顧盼神色專注地傾聽着珏姐脆生生的聲音,一字一句,俱都流入了她心間,她在心裏默默的記憶着,珏姐兒背育的這種文體卻是顧盼以前沒有接觸過的,但是抑揚頓挫十分好聽,又覺得意思淺白易解,顧盼實在是喜歡的很。
侯爺夫人一邊淺笑着聽珏姐兒背誦,一邊不動聲色的打探顧盼,見她兩眼呆滞,恍若聽天書的表情,心裏登時松了口氣。
聽人說,這丫頭在那邊還幫忙管帳來着,看來不過是謠傳了,一個丁點大的黃毛丫頭,會管帳?誰信,隻怕是李家爲了向侯府示好杜撰出來的罷了。
珏姐兒搖頭晃腦的背誦到了最後一句:“逝将去女,适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号?”
一陣掌聲從門口傳來,屋子裏的女眷們一起站了起來,侯爺夫人率先迎了上去,笑道:“侯爺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出個聲。”
珏姐兒眼睛一亮,撲了過去,甜甜地喚道:“爹爹。”
韋侯爺把女兒一把抱起,讓珏姐兒坐在了他的右臂上,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溫情:“咱們珏姐兒這麽厲害,學了一次就會背了,那你說說,這個詩是什麽意思?”
珏姐兒吐了吐小舌頭,歪着小腦袋,甕聲甕氣地道:“就是說咱們家裏出了一隻大老鼠,把珏兒的點心啊蜜餞啊都偷吃光光了,然後呢,爹爹出馬,把大老鼠給趕跑了。”看着天真可愛的小女兒,韋侯爺心裏一片暢快,哈哈大笑兩聲,侯爺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珏姐兒,肯定地道:“你又亂編造了,師傅肯定不是這麽教的。”
珏姐兒把手臂環上韋侯爺的脖子,不依地道:“師傅就是這麽說,爹爹就是會把大耗子趕走。”
韋侯爺又是一陣大笑:“好好,爹爹就給珏兒把大耗子趕走,将來還要趕走好多更大的耗子。
珏姐兒小身子直了起來,目光炯炯地道:”真的嗎?“
韋侯爺點了點頭,一臉傲然:”你爹爹說話,自然是一言九鼎。”
珏姐兒調轉頭,小手一指顧盼道:“那裏有一隻大耗子,爹爹幫我趕走她。”
韋侯爺一愣,随後面色沉了下來,他喝道:“胡鬧。”把珏姐兒往地上一放,冷着臉對侯爺夫人呵斥道:“你教出的好女兒!”
侯爺夫人看着一臉潸然欲泣的小女兒,又看了一眼闆着臉的丈夫,氣的渾身發抖,明明就是他嬌慣出來的,現在卻怪起了自己。
侯爺大人又端起了架子,不苟言笑的坐了首席,一屋子的人靜悄悄的用膳,不複方才其樂融融的景象。
顧盼拘謹地坐下了,低着頭,一雙眼睛隻盯着眼前的菜,身後布菜的小米便隻給她夾着這盤,又怕冷落了自家小姐,一見顧盼的盤子空了,便趕緊夾菜。
顧盼隻得拼命的吃,一盤菜很快去了半盤,在餐桌之上格外打眼,韋侯爺看了一眼卑怯的長女,再看一眼她面前空了一半的盤子,登時胃口全失。
韋侯爺筷子一摔,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地停了下來,就見韋侯爺一雙眼睛陰冷地在顧盼和珏姐兒間掃來掃去,最後冷着臉對侯爺夫人吩咐道:“這兩個丫頭,一個太沒分寸,一個又不知分寸,你一定要好好教導。”
侯爺夫人站了起來,屈身行了個大禮,端莊嚴肅地道:“妾身記下了,定然不敢疏于女兒們的教導。”
韋侯爺點了點頭,冷漠地道:“你們繼續吧,我用好了。”話罷,拂袖而去。
剩下的女眷卻哪裏又有胃口進食,一個個随便吃了兩口便都吃不下了。
侯爺夫人倒是沉得住氣,有條不紊地每樣菜都動了兩筷子,之後掃了一遍桌上的女眷,淡淡地道:“侯爺的話,你們也聽到了,明天開始,琬姐兒和秀姐兒也跟着一起學規矩吧。”
琬姐兒還小,怯怯地看向了魏姨娘,魏姨娘無可無不可地微微點了下頭,學些規矩也是好事,像韋府這種門第,嫁女所選的莫不是王侯将相家的子弟,既然是侯府的小姐,旁人也會更挑剔些的。
秀姐兒卻有些不樂意了,李姨娘亦是滿臉心疼,那兩個宮裏出來的教養嬷嬷據說極爲嚴厲苛刻的,連珏姐兒那麽傲氣的,大小姐脾氣發作了幾回,都被頂了回來,哭着鼻子最後還是要繼續被教導。
李姨娘便看着侯爺夫人,怯怯地求情道:“夫人,秀姐兒和琬姐兒年紀還小,過兩年再教導也還來得及吧。”
她生怕被侯爺夫人駁了回來,趕緊又道:“何況兩個嬷嬷若是教導這麽多小姐,怕也難以顧慮周全,還是先緊着珏姐兒和盼姐兒吧。”侯爺夫人眉頭一皺,這李姨娘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何況,她的眼睛快速地在秀姐兒琬姐兒身上掃了一遍,她私心裏并不希望兩個庶女太過出色。
一旁的魏姨娘不急不緩地開了口,她的聲音亦是帶了一股清冷之氣,聽着卻有些飄然出塵:“秀姐兒若是怕辛苦,我們琬姐兒卻是不怕的,能跟兩個姐姐親近親近也總是好的,那兩個嬷嬷拿了府裏這麽高的供奉,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麽關系呢?”
魏姨娘的卻是很有些個性的一個人,向來不耐煩府裏的勾心鬥角,隻要人不犯她,她定然也不會去犯人。
本來她對琬姐兒學不學規矩真是無可無不可的,隻是這李姨娘委實讨厭,若是不想秀姐兒去學,提她自己就好了,何必還要拉上琬姐兒一起,真是讨厭的緊了。
侯爺夫人沉吟半晌,反正琬姐兒秀姐兒年紀還小,怕也學不了什麽東西,待她們年紀稍長,正好用幼時學過規矩了搪塞過去,大了以後再荒蕪掉才是正經。
便不容置疑地斷言道:“就這麽定了,明天開始,你們四個姐妹都跟兩個嬷嬷一起學規矩,學堂也暫不用去了。”
顧二一顆心直直地墜了下去,周身一片冰涼,終究還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讀書寫字麽?
她的人看上去就有些萎靡,侯爺夫人卻以爲顧盼是被學規矩吓着了,心裏冷笑,扶不起的阿鬥,原本的擔心卻是又去了一層。
侯府的幾個少爺小姐都是跟着侯爺夫人同住的,卻不是姨娘教養的,隻是畢竟和嫡出的珏姐兒和倫哥兒也有所區别。
珏姐兒和倫哥兒便霸占了侯爺夫人左右兩個居室,其他的少爺小姐們住的便要偏一些。
叫幾個庶子女的奶娘把幾個孩子抱回去安置了,顧盼也帶着小米和五妮兒告退了,侯爺夫人打發掉了兩個姨娘,又留下小豆沙包和珏姐兒說了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