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秀才老爺太不着調,把伺候他的十四歲的小丫鬟給睡了,擡成了姨娘,秀才娘子被氣病了,三太太也就不敢再送丫鬟過去,家裏隻剩下兩個四五十歲的婆子幫着操持。
這件事情也讓三太太深爲警醒,三老爺身邊伺候的不敢安排年輕的小丫鬟了。
秀才娘子前年根上沒了,秀才老爺悄無聲息的把小姨娘擡舉成了正房,卻是忘記告訴了三太太,或者說故意不告訴三太太的。
三太太怒氣沖沖的從娘家回來,随後就吩咐了鄭嬷嬷,以後莫要再給秀才老爺送什麽嚼用,若是被人知道親爹擡舉了個丫鬟做正室,還不被笑話死,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把明哥兒帶上,省的他耳根子軟,萬一被顧憐花或者韓滿娘撺掇着擡舉了其中之一成了正室,那可丢臉死了。
因了三房的舉家搬遷,顧二煩惱過甚,卻覺得這是個死局,她思來想去,也隻有兩個解決方法,一是散了竈上少半的婆子們,二是降低月例,攤薄收入,隻是這兩種方法,哪一種都會引起這些婆子們的反彈吧?
顧二實在沒轍兒了,隻得來尋賀大娘,待她一說完,賀大娘卻哈哈大笑起來,結果又是一陣猛咳,顧二一邊給她順氣,一邊不服氣地道:“大娘笑什麽,可是笑我想的法子幼稚?除了這兩個法子,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賀大娘終于止住了笑,斷斷續續地又咳了幾嗓子,喘着氣道:“你這孩子,是鑽了死胡同了。”
顧二困惑地看向賀大娘,不明白爲什麽這麽說,賀大娘看她呆呆傻傻甚是有趣,撲哧一笑道:“三房去了任上,就不需要做飯了?聽說三老爺外放的是極南之地,三太太定然食用不慣那邊的菜肴,你去勸她帶上一部分竈上的婆子不就完了。”
顧二茅塞頓開,确實如此啊,她深深的給賀大娘行了個禮,莊重地道:“大娘教我甚多,真是受益匪淺。”
賀大娘病了以後卻是消瘦了不少,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配上那一雙大眼,卻讓人相信,她年輕之時也定然是個美人兒。
賀大娘伸出手拍了拍顧二的肩膀,輕聲道:“你看這個問題隻從竈上這個角度出發,當然就狹窄了,我看這個問題,卻是從全府來考慮的,以後做事也是,站的高,才能看的遠,不妨設想自己是一家之主。”
顧二崇拜地看着賀大娘,堅定的點了點頭,自己要學的還很多啊。
顧二從賀大娘這裏出來後,卻是沒有去三太太那裏,她要等,等到三太太行将啓程的前一天,顧二才叫竈上的婆子做了幾樣三太太平時最愛的點心,裝在了食盒裏,提着去見了三太太。
三太太忙着收拾行裝,本不想見她,耐不住顧二嘴巴甜,卻說是竈上的婆子們做了些糕點給奶奶路上解解饞的,三太太一高興就見了她。
顧二先把點心奉上,三太太上次把她關起來的舊仇,便像是沒有發生一般,隻是她天生木讷,三太太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打開食盒一看,都是平日裏自己喜歡吃的,三太太登時就露了笑臉,顧二趕緊低着頭,情緒低落地道:“隻是奶奶去了南邊,隻怕難以再吃到這些了。”
三太太想起上次老爺外任,因老太太還在,雖然準了她随三老爺上任,卻是惱她不知輕重,便不許她多帶下人,三太太隻帶了鄭嬷嬷一起,偏鄭嬷嬷管制大小丫鬟是一把好手,卻不會做飯。
到了南地,口味清淡的三太太迅速的消瘦了,現在想起,嘴巴便還泛着一股子的甜味,三太太登時什麽心情都沒有了,連即将再次成爲官太太的喜悅也被沖淡了許多。
顧二察言觀色,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輕聲道:“奶奶何不帶上些做的好飯食的下人?”
三太太被她一提點,立刻就開了竅,對啊,現在老太太不在了,想怎麽折騰還不都随便她?
顧二卻不說話了,賀大娘說過,就算腦子裏有很完美很詳盡的計劃,也不可以對着主子全盤托出,可以逐步引導,但是最後的結論卻一定要讓主子做出來,省的被冠上奴大欺主的罪名。
三太太立時就準備喚人去尋人牙子來,卻省起明日就要啓程,此時怕是來不及,她不禁暗自着惱,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如今才想起來,明明上次吃了那麽大的虧。
顧二依然不說話,靜靜地候着,低着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三太太心裏不耐煩,就準備叫顧二退下,看着顧二卻突然想起,竈上不是有許多現成的手藝好的婆子麽?
點上些帶走,竈上若是缺了人,再尋牙子來買上幾個廚娘就是了。三太太簡直要爲自己聰穎**拍案叫絕,真是太有才了
三太太咳了一聲,和顔悅色地道:“奶奶我吃不慣南邊的飲食,卻是想着從竈上帶幾個手藝好的婆子一起走,結果這段時間一忙,給忘了,你看你那裏有合适的人選嗎?”
顧二心裏暗笑,面上恭恭敬敬地道:“有是有幾個,隻怕她們不肯離開故土。”
這話也在理,三太太登時急了:“你跟她們說,奶奶自然不會虧待她們的,隻要願意去南邊的,一律加上三成月例。”
三成月例,相當于工資一下漲了三分之一,若是一個粗使婆子就有相當于炒菜的婆子的薪水了,很劃算了,顧二卻擡起頭,臉上一副爲難的表情:“竈上的婆子年紀都大了,卻是受不得旅途勞頓,加上遠離故土,若是水土不服,又要遭一層罪。”
三太太急了:“那就加五成,不能再多了。”
顧二猶豫半天,咬緊牙關,十分勉強地應道:“成,我就替奶奶去問一聲,都是李府的下人,應該會體諒奶奶的辛苦之處的。”
她這話說的甚是中聽,三太太面色緩和了些,催促道:“那你趕緊去辦,明日就要上路了,今天晚上務必給我個答複,我好叫人再去租些車來。”
顧二配合的露出了着急的表情,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也顧不上給三太太行禮道别,三太太卻覺得她這個舉動很是貼心。
顧二回去把三太太開出來的優厚條件一說,卻是有不少婆子争相報名,顧二仔細盤算了下,點了兩個手藝拔尖的,又點了幾個手藝中上的,叫她們回去收拾行禮,第二日便要啓程。
自己又到了四太太這裏答複了下,四太太咨詢了下鄭媽媽,曉得這幾個都是能幹的,便滿意的應了,卻又叫鄭媽媽賞了顧二一串大錢。
三太太解決了心頭大患,登時松了口氣,行禮也都打包的差不多了,靜下心來一想,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似乎一直被顧二這丫頭片子牽着鼻子走來着,随即想到顧二那一副老實巴交的面孔,登時暗罵自己多心了。
第二天,大太太和四太太也出來了,和三太太依依惜别,妯娌幾個感情深的像是親姐妹一般,隻是兩個人都是兩手空空而來,讓三太太很是失望。
顧二卻是實在的多,讓竈上的幾個婆子帶了好些幹菜和鹹菜,聽賀大娘說,南方的蔬菜和這邊也不大一樣呢。
三房轟轟烈烈的走了,三房原來的院子隻留了幾個婆子灑掃,加上長房和四房分别占了三房的兩端,偌大的李府如今看去卻是有些冷清了。
過了幾個月,大太太便尋了四太太說話,四太太小腹已經有些隆起,她婚後多年才坐了這麽一胎,平日裏都是小心翼翼的,這次用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從自己的院子到了大太太這邊,中間還小休了幾次。
大太太自從大老爺尋仙問道以後,大概是眼不見心不煩的緣故,人卻是祥和了許多,她親自上前扶起四太太,到了炕邊坐下,又尋了兩個厚實的靠墊給四太太墊在身後,把淡綠色繡着梅花的小炕被拉了過來,蓋在了四太太的腿上。
四太太帶來的丫鬟伶俐的尋來美人錘,不輕不重地給四太太捶打起腿來。
大太太方在另外一邊坐下了,先是關切地道:“弟妹近來胃口可好?上次叫人給你帶的腌制的青梅可曾吃了?”
四太太嘴巴裏就泛起了酸水,笑道:“吃了,可頂用呢,要不是有嫂嫂這青梅盯着,怕是要吐的暈過去了,真要多謝嫂子了。”
大太太和氣的拍了拍四太太的手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見外,我這裏還有些,等下都給你帶回去。”
妯娌兩個又閑話了些家常,主要探讨了四太太肚子裏這個娃娃的性别問題,大太太有理有據,從各種封建迷信的角度舉證,得出的結論驚人的統一,一定是個男孩啊,四太太就心花怒放,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大太太見四太太心情甚好,這才把話題引到了正題上,她輕咳一聲,笑呵呵地道:“弟妹,你看,如今齊哥兒房裏有三個姨奶奶了,加上五六個通房丫頭,卻是有些住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