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面色陰沉,也不和她對罵,舉起手裏的小杌子就向王婉兒砸來,王婉兒尖叫一聲,還是李思齊将她一把推開,又伸手抓住了大少奶奶手裏的小杌子,罵道:“你做什麽?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大少奶奶傷心欲絕到了極點,瘋狂的喊着:“我的身份,我有什麽身份,相公不要我,兒子我要不到,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大太太重重一拍桌子,喝道:“夠了!”她轉頭看向一圈的丫鬟媳婦,罵道:“怎麽,我說話不好使了?叫你們把李思齊這個逆子給我關起來,你們聽不到?明天就叫了牙婆把你們都賣了!”
這是下了最後通牒了,李府當差好處多多,火輕事少工錢多,最重要的是還三不五時的欣賞到主子們的精彩表演。
幾個媳婦婆子一哄而上,簇擁着就把李思齊帶了出去,另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來把哭哭啼啼的王婉兒帶了出去。
大太太看着一臉傷心欲絕的侄女兒,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動了動嘴巴,終于道:“你把正哥兒帶回去吧。”
大少奶奶看了看大太太,哇的一聲苦了出來。
大太太扭過頭去,早知今日,當初她是不會讓侄女兒嫁過來的。
門口有個小丫鬟蹲了半天,見裏面安靜了些,憂郁半天還是進來了,輕聲道:“大太太,老太太請您過去。”
大太太面色一僵,該來的總是要來,老太太這一關才是最難過的,不禁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叫人按倒齊哥兒狠狠的揍上一頓,不知道現在再施苦肉計有沒有用。
老太太不願意自己這副病容被大太太看到,喚了丫鬟給她換了身幹淨衣服,特意選了鮮亮的藏藍色,又把頭發梳整齊了,還上了點胭脂,對着鏡子等着看見人了,才叫人把大太太領進來。
老太太也不廢話:“老大家的,你既然當不好這個家,以後就别當了,叫老三家的和老四家的去幹吧。”
大太太無可無不可的應了,她一雙兒女都遭了難,這府裏的事情也就看開了。
老太太盯着兒媳看了半晌,又道:“那王老夫子說了,這個女兒他是不認了,随咱們處置。”
大太太一凜,這王老夫子好毒的心計,若是他的女兒還可以怪他教導無方,他撇清關系,就隻說是那王婉兒不守婦道沒有廉恥勾引有婦之夫了。
大太太低下頭道:“全憑母親做主。”
老太太垂下眼睛,風淡雲輕的像是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把那姓王的沉塘,齊哥兒逐出族譜。”
大太太瞬間睜大了眼睛,早知道婆婆心狠手辣,沒想到卻是一點餘地都不留,她咬了咬牙,力争道:“那王家小姐畢竟是一條人命,又不是家養的奴仆,咱們随意處置怕是會惹上官司吧?”
老太太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契紙,丢到了大太太的面前,大太太定睛去看,見白底黑字,寫的清楚明白,從此以後王婉兒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随意處置。
可憐王老夫子,隻不過想把閨譽盡毀的王婉兒嫁給李思齊,才說是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萬萬想不到遇到了這麽個心狠手辣的。
大太太一琢磨,還是别掙紮了,齊哥兒隻是被逐出了族譜,小兩口靠着自己和媳婦的嫁妝衣食應是無憂,那個王家女兒可是丢了性命的!
大太太伏低做小,一切都應承了,老太太突然又道:“你個沒用的,看不住自己的爺們兒,連兒子也看不住!”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大太太臉上青白交替,想着反正兒子也被逐出族譜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對對,我是看不住自己的爺們兒,可您也别忘了,我的爺們也是您的兒子!”
老太太何曾受過這等閑氣,一口氣就堵在胸口了,兩隻眼睛向外凸出,死死的盯着大太太,大太太就像是沖垮大堤的河水,一發不可收拾:“嘿嘿嘿嘿,聽說老爺當年不也是把一個叫做映紅的丫頭給搞大了肚子嗎?”
“閉嘴!”老太太如同被觸犯了逆鱗的暴龍,死死的盯着大太太,喉頭一甜,吐出了一口血來。
大太太登時吓得不敢在胡亂說話,忤逆婆母到了這個地步,休不休她且不說,老太太要是把她拿去沉塘,旁的人也是沒有話講的。
老太太面色淡金,晃了兩下,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滾!”大太太趕緊團團離開了。
映紅眼神一閃,上前扶着老太太躺在了床上,老太太猛的想起那個叫荷花的前任映紅還沒有發配,抓住映紅的手問道:“荷花呢?賣了沒?”
映紅淡淡的道:“還沒有,大娘說下午打發人來。”
老太太安了心,躺下了,映紅瞧見小丫鬟給她打了個手勢,蹑手蹑腳的出去了,片刻後回來,在老太太耳邊輕聲道:“老太太,四太太房裏的胡嬷嬷求見。”
老太太眼睛一睜,淩厲無比,若不是她嘴角殘留了一絲血迹,誰能想到她已經快油盡燈枯了。
映紅低着頭退了,又領着胡嬷嬷進來,胡嬷嬷給老太太福了一服,有些猶豫不定的看着老太太慘白的臉色。
老太太惱道:“說,老婆子還沒死,隻要老婆子還活着一天,這府裏就得照着規矩來!”
胡嬷嬷垂着手,低聲道:“四太太自從大少爺被抓回來以後,把屋裏的東西都砸爛了,口口聲聲的罵道,你原來喜歡那個賤蹄子,原來是她!!”
老太太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一旁的映紅趕緊給她順氣,老太太突地想起:“去,去把顧盼那個丫頭給我叫進來。”
顧二在小黑屋裏呆了不知多久,乍一見到陽光,不覺眯起了小眼睛,用手在身前擋了一擋,一個柔和的聲音道:“老太太要見你,跟我來吧。”
顧二擡頭,見來人一臉溫柔,忍不住喚道:“明紫姐姐。”
對方腳步一頓,鎮定的提點着:“以後,我叫映紅了。”
顧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是從地上爬了起來,又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映紅和她并肩而行,左右看看沒有旁人,從懷裏摸出了幾個點心果子遞給了顧二。
顧二餓的狠了,接過來三口兩口的吃了,噎的直瞪眼,映紅攤開雙手道:“點心好拿,茶水可是沒有的。”
顧二費了半天勁,終于咽了下去,用手背一抹嘴巴,笑道:“無妨,已經吃完了。”
二人遂不再言語,一前一後進了老太太房裏,顧二乖巧的跪下了,老太太躺在床上,脖子卻朝前伸着,直勾勾的盯着顧二,質問道:“你那個帕子到底是哪裏來的?”
顧二低着頭道:“奴婢撿的。”
老太太冷哼一聲:“撿的?你擡起頭來。”顧二依言擡起了頭,一雙眼睛清澄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不禁放緩了聲音,又問道:“你在哪裏撿的?”
顧二輕聲道:“在一個養狗的院子裏。”老太太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看到是何人掉的了嗎?”
一雙白皙細長的手在顧二眼前一閃而過,她緩緩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那天是賀大娘叫奴婢提着丸子喂狗的,奴婢見這帕子繡的好看,又胡亂丢在地上,覺得可惜才撿回來的。”
老太太盯着顧二的眼睛看了半天,終于放了心,卻是揮了揮手道:“下去吧,叫你映紅姐姐給你找點吃的。”
映紅應了,牽着顧二的手下去了,老太太支撐不住,跌倒在被子裏,閉緊眼睛,腦子裏卻像是過了電一樣高速旋轉,哼,隻怕老四家的有這個心沒那個膽,又或者貼上去被齊哥兒推掉了,她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陳牙婆進來後,賀大娘自打發人去喚了映紅來,映紅又喚了兩個粗使丫鬟把荷花綁了來。
她惡狠狠的瞪着映紅,罵道:“是不是,是不是你撺掇了主子賣的我?”
映紅沉默的看着她,也不說話,賀大娘白了荷花一眼,冷着臉斥道:“快把身契簽了,把她打發出去了。”
荷花聞得此言,一身的硬骨氣登時化作了東流水,苦苦哀求道:“大娘,求大娘給我說上兩句好話,莫要賣了我。”
賀大娘充耳不聞,一徑催促陳牙婆畫押簽字,荷花哭求半天,見木已成舟,突地發起狠來,看着映紅兇狠的喊道:“你個**,别以爲蹬掉老娘你就上位了,你還嫩着呢,哈哈,你以爲映紅是那麽好當的?你知道我前面還有一個映紅嗎?”賀大娘終于擡起了頭,冷冷的看了荷花一眼,又看向了陳牙婆,陳牙婆面子挂不住,上前扇了荷花兩個巴掌,罵道:“再亂叫就把你賣到窯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