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大娘暗暗吃驚,問道:“你怎麽今日裏寫的這麽好?”
顧二嘿嘿一笑,說:“昨日裏躺床上,一時睡不着,就使勁地想着這些字,白天燒火閑下來的時候就用手在地上比劃。(手打小說)”
頓了下,顧二連忙又補充道:“我都是看左近沒人注意的時候才比劃的。”
賀大娘很是欣慰,哪個師傅不喜歡上進的徒弟?當下更加賣力地教導顧二。
教的認真,學的更認真,不知不覺到了三更,中間請大夫的婆子來回了話,賀大娘沒叫她進屋子,隻站在門外面,婆子說大夫給王順家的瞧了,沒什麽大礙,休養下就好了。
顧二在屋子裏聽了,徹底的放了心,全心投入到了習字的熱忱之中。
見天色不早,賀大娘就叫顧二自去睡,自己卻翻出了件舊褂子,裁裁剪剪,又修了下邊,第二天,顧二醒來,穿着賀大娘改好的舊衣,熨帖合身,望着兩眼通紅的賀大娘,真心實意地喚了句:“大娘~”
賀大娘卻又成了竈房裏的土皇帝,闆着臉訓道,“趕緊起床該幹活了。”
顧二聽話地跟在賀大娘後面出去,一張小臉掩不住的笑,喜滋滋地摸着身上合體的衣服,險些撞到了賀大娘身上去。
既然大夫說沒什麽事,王順家的掙紮着起身也到了竈上,見了賀大娘雙膝一彎,結結實實地磕了一個響頭,哽咽着道:“大娘的救命之恩,奴婢無以爲報,隻盼着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
來世?賀大娘心中嗤笑,面上也淡淡的,“既然沒事兒了,就好好幹活。”
旁的也不多說,自去教導顧二燒火了。
昨天王順家的鬧了這麽一出,婆子媳婦們都安生了,整個上午廚房裏靜悄悄的,就是求人幫忙遞個蔥,找個蒜的也輕聲細語,生怕引了人注意。
中午用了飯,吃飽了,面色紅潤了,婆子媳婦們聲音開始大了,卻都挑些喜慶的事情說,大少奶奶眼瞅着就要生了,這可是李府第一個曾孫,怕不知道要金貴成什麽樣子,到時候咱們也能落不少賞錢吧。
婆子們說的正喜樂,廚房外面突然沖進來兩個人,扯着王順家的就往外走,王順家的嗷的一聲開始嚎哭,一雙手死死巴住門框,兩條腿跪倒在地,死活不往外邁上一步。
扯着她的那人立刻揚起手,下了死力在王順家的臉上身上一頓亂打,一邊捶打一邊罵罵咧咧:“你個小*子,老子已經寫了休書,今天就把你賣了,你走也得走,不走就把你打個半死再拖出去!”正是王順。
另外一個跟着王順一起來的卻是個婆子,一把年紀了,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看那腰身和老臉,就像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一樣。
笑起來滿臉褶子,偏還用手嬌羞的捂着嘴巴,裝模作樣的去拉王順,對着王順家的和藹地勸着:“我說小嫂子,出嫁從夫,你就别犯倔了,還真要死在這裏不成,這人哪,好死總不如賴活着。再說,去了老婆子那裏,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說着這婆子拍了拍胸脯,大聲保證道:“有老婆子一口吃的,就餓不着你。”
又對左右圍過來的婆子媳婦們陪笑着,叫她們幫忙勸導勸導。
賀大娘冷眼旁觀,哼了一聲回到廚房裏,片刻後,一手一隻,兩隻手端了兩把大菜刀就沖了出來,也不打招呼,菜刀呼嘯着就向王順砍去。
王順聽到風聲,乍一回頭,眼瞅着菜刀迎着面門而來,吓得魂飛魄散,哪裏還顧的上王順家的,手一松,王順家的帶着滿臉的鼻涕淚,連滾帶爬的到了賀大娘腳下,嚎哭出聲:“求大娘救救奴婢,他要把我賣到窯子裏啊!”
賀大娘臉一沉,一雙利眼在王順和那婆子間來回掃視,那婆子就不樂意了:“什麽窯子,咱們家是開酒樓的,就是給大爺們唱個小曲,倒倒酒的,你埋汰自己也别埋汰别人啊。”
話罷,看了一眼披頭散發雙眼紅腫的王順家的,不屑一顧地說:“就你這模樣,叫出去倒酒,老婆子還嫌丢人呢。”
賀大娘也不去管那婆子,死死瞪住王順,厲聲道:“你好歹也是府上出去的,現在的飯也是四爺賞你的,你就敢帶着這麽個東西往府裏闖?”
王順被她這麽一說,也有些怕了,李府在這地面上是地頭蛇,若是不想叫一個人活了,也就跟掐死一隻螞蟻一樣,正要服軟,見那些婆子媳婦開始指指點點,一個個讪笑着,又覺得落了面子,死撐着喊道:“我發落自家媳婦,礙着哪個了?就是四爺在這裏,也不能攔着我叫我不能賣了這個小賤人!”
賀大娘本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見王順臉紅脖子粗的一口一個小賤人的罵着,也不去與他理論,直接掄起手裏的兩把菜刀對着王順就砍了過去。
王順到底也是李府的老人,知道這賀大娘當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吓得蹭的一下就往外跑,也顧不得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婆子了。
賀大娘對着王順的背影啐了一口吐沫,罵道:“沒出息的東西。”轉過頭來,對着那婆子一瞪眼,婆子立刻就哀求道:“老婆子這就出去,這就出去。”
說着話,腿腳卻發軟,顧不得丢人了,兩隻手撐着地,一點點的向外挪,直把竈上的婆子們看的嘻嘻哈哈。
七手八腳的攙扶起王順家的,平日裏這大廚房裏的龌龊事多了去了,時時都得防着被人踩上一腳,可這王順家的實在是倒黴到了極點,跟她一比,燒火的婆子們的腰杆都挺直了。
人人都起了善心,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叫王順家的隻管在這竈上好生做事,若是王順在來,就一起把他打殺出去。
王順家的凄凄艾艾,隻覺得自己的命實在是苦,當初陪了四爺,還以爲好歹做個通房,四爺嬉皮笑臉卻隻顧着說好聽話,實在的一點都沒有,每天又在四奶奶眼皮底下當差,成日裏提心吊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