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玉稍一猶豫,聽話的解了腰帶,脫到隻剩下肚兜亵褲,卻不好意思起來,顧盼一直用鼓勵的眼神望着她,顧惜玉腼腆的一笑,試探着把腳探入了池中,随後坐到了池邊,給顧盼擦起背來。
二人俱都無言,直到身後傳來了哽咽聲,顧盼奇怪地問道:“你哭什麽?”
顧惜玉哽咽道:“你,你好瘦。”
顧盼無語,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顧惜玉搭在她肩膀上的小手,心裏有着微微的感動。
身體在熱水中浸泡半晌,顧盼感覺全身都舒展開來,身上的每個毛孔都舒暢無比,她輕聲道:“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幫忙。”
話罷,她轉過身看着顧惜玉的眼睛,顧惜玉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一雙眼裏堅定無比。
顧盼掃了一眼左右,壓低了聲音道:“等下我會要你陪睡,無論我做了什麽,你也莫要出聲,隻做不知道就是了。”
顧惜玉慎重地點了點頭,毅然道:“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顧盼滿意地拍了拍顧惜玉的頭,便像是從前一般,顧惜玉眼眶一濕,嗫嗫地問道:“我,我還可以喚你做姐姐嗎?”
顧盼一怔,随後臉上表情柔和起來,她一臉溫柔地道:“可以啊。”
顧惜玉猛地抽了兩下鼻子,張開了嘴巴,嘴唇動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有喊出來。
顧盼微微一笑,起身出了水池,拿起搭在屏風上的幹棉巾擦拭了下身體,又換了身幹淨衣物,顧惜玉依然穿了原來的一身裙襖。
二人出了浴室,顧盼故意大聲道:“你回去換一身衣服,今夜就陪睡在卧房裏了。”
顧惜玉規規矩矩地應了,在春紅柳綠異樣的眼光中退了出去。
待她換了衣服回來,顧盼已經歪倒床上,手裏捧着本書,百無聊賴的翻看着,見她回來了,卻不忙睡,叫她坐到一旁掌燈,自己慢慢翻着書,專心緻志的樣子,仿佛這書有趣至極,讓她愛不釋手。
若是她身邊的丫鬟婆子有人識字,定然認得出,那書的封皮上,道德經三個大字,卻是顧盼被冊封之後,皇上賞賜的。
一直到了外面更聲響了三聲,阿梅見房裏的丫鬟婆子們精神萎靡,實在是撐不住了,這才看着顧盼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時候不早了,還是休息吧?”
顧盼從善如流的應了,卻又磨蹭半晌,方才蓋好被子,合上雙眼。
她的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看着顧惜玉又被阿梅再三告誡,最後在她榻邊的矮榻上鋪了被子躺下了,春紅和柳綠守在了隔壁。
屋裏的燭光熄滅的瞬間,顧盼的精神異常亢奮起來,她睜着眼睛,心裏暗暗數着時辰,隻覺得度日如年,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中間她數次昏昏欲睡,都咬牙挺了過來,下唇被她咬的鮮血淋淋。
外面終于透進來一絲亮光,屋子裏從漆黑一片變得勉強可辨物,顧盼知道,再過片刻,這院子中的粗使丫鬟們就要起床清掃,她掀開被子,一躍而起。
摸到了顧惜玉的床邊,尋到了顧惜玉的裙襖,一件件的往自己身上套起來,穿到一半,顧盼無意看向床上,見顧惜玉已經醒來,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顧盼扯動嘴角,勉強一笑,伸出食指比了個噓聲,顧惜玉眨了眨眼睛,又重新合上了,顧盼心中一松。
她穿戴完畢,抓起梳子把一頭秀發打亂,挽了兩個娃娃髻,又故意在額前垂下許多碎發,加上天色昏暗,旁人定然不會認出她來。
出門前,顧盼故意含糊不清地喊了句:“去泡壺熱茶來。”又捏着嗓子自己應了聲,話罷,她大着膽子出了門,經過起居間時,感到春紅的眼睛在她身上掃了一圈。
顧盼視若無睹地繼續前行,手心裏攥出了一把冷汗。
春紅似乎見她并無異樣,終于把視線挪開,低低地吩咐道:“旁邊的小竈房裏坐着熱水,快去快回。”
顧盼含糊地應了聲,腳下又快了幾分。
她出了房門,卻沒有向外行去,而是依照春紅的吩咐到了小竈房,眼睛掃了一遍,抓起竈台上的火石,又抱了一堆稻草出來,仔細張望了下,見四周無人,把稻草在小竈房門口引燃了一部分,自己抱着其餘的稻草快速的走掉。
一路向外,三不五時停下來,引燃一處火頭,等她行到了府前的花園時,回首望去,府中濃煙四起,火頭多處,丫鬟婆子們蜂擁而出,路上碰到的管事嬷嬷們也慌慌張張。
她低下頭,大步向外行去,到了府門口,對着守門的兵丁,沉聲吩咐道:“府裏起火,嬷嬷派我去尋水車,還請大哥行個方便。”
那兵丁向府裏張望了一眼,又見她一身小丫鬟的打扮,就趕緊揮了揮手叫她去了。
李祈正獨自在書房看書直到深夜,他心中對顧盼帶了怨氣,暫時不想見她,卻一直到阿梅來報,說王妃已經睡下了,他才自去休息,又翻來覆去難以合眼,直到天快亮時,方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似乎剛合上眼睛,外面就傳來了紛亂繁雜的腳步聲,呼喊聲,聲嘶力竭地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他一個驚吓,睜開了眼睛,立刻光腳下了床,顧不得其他,徑直沖到房外,看着滾滾的濃煙,抓住一個丫鬟吼叫道:“王妃呢?王妃在哪裏?”
那丫鬟臉色蒼白,明顯驚吓過度,戰戰兢兢地道:“奴,奴婢不知。”
李祈正一把甩開她,單手捂住口鼻,不住地咳嗽着找準了隔壁的房門,立刻沖了進去,此時天色尚未大亮,他隐隐看到矮榻上一個瘦削的身影蜷縮成了一團,登時大喜過望。
李祈正上前一步,毫不猶豫地把那瘦削的身子連同被子一起抱在懷裏,再次沖了出去,到了外面,他被濃煙嗆得涕淚直流,回頭望了一眼,見府裏火頭四起,仆役們如同無頭的蒼蠅般胡亂奔忙,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把顧盼搶了出來。
想到此,他低頭向懷裏看去,卻不禁一怔,顧惜玉一臉無辜地看着他,李祈正眉頭一緊,他緩緩地把顧惜玉放到了地上,半蹲下身子,陰沉着臉問道:“你主子呢?”
顧惜玉誠實地搖了搖頭,她雖然看到顧盼離去,卻也實在不知顧盼去了何處。
李祈正站直身體,看着府裏的火頭被逐一熄滅,阿梅匆匆來到了他身邊,禀告道:“府裏的十餘處火頭都已經熄滅,沒有人員傷亡。”
李祈正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沉聲重複道:“沒有人員傷亡?”
阿梅一怔,随後也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之處,她凝神想了片刻,認真道:“所有的火頭都在竈房前,或者無人居住的房舍前,所以才發現的晚了些,但是沒有什麽人受傷。”
這是故意的,一定是顧盼做的,她自幼在竈房裏做事,如何引火自然經驗老道,也難爲她尚有理智,沒有殃及旁人。
李祈正深深吸了一口氣,揮了揮身,看着已經站起身來,規矩地立在一旁的顧惜玉,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真的不知道王妃去了哪裏嗎?”
顧惜玉沉默半晌,堅定地搖了搖頭。
李祈正怒火中燒,抓住了顧惜玉的衣領,兇狠地眼神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顧惜玉臉上刷的一下變的慘白,眼睜睜地看着李祈正高高揚起的右手,雙唇卻抿的更緊了。
李祈正的手終究沒有落下來,他氣惱地把顧惜玉向阿梅身上一摔,怒道:“看好這個吃裏爬外的丫頭。”
他話音剛落,一聲沉悶的鼓聲像是炎熱的夏天裏暴雨來臨前的雷聲,從衆人頭上重重地碾壓而過。
李祈正面色大變,他身爲皇室子弟,自然一下就聽出,這是皇宮前的震天鼓,這鼓高約一丈,用了一頭巨大的水牛皮縫合而成,輕輕敲擊鼓面,聲音就可以傳出甚遠,何況這次的擂鼓人明顯用盡了全身力氣在敲,整個皇城都爲之震動了。
一聲又一聲的鼓聲在李祈正頭上轟鳴,他的臉色越來越差,煞白着臉,看着顧惜玉,苦澀笑道:“看你做的好事,顧盼要被你害死了。”
顧惜玉的臉上青白交替,不敢置信地瞪着李祈正。
李祈正不欲多言,轉身大步進了房中,阿梅緊随其後,不待李祈正吩咐,翻出了身幹淨的衣袍,服侍李祈正換上了。
李祈正大步出了房門,府外一個兵丁牽了一匹馬,他一把接過缰繩,飛身上馬,聽着越來越密集的鼓聲,臉上露出一抹慘烈的笑:“顧盼,你真是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