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走幾步,就被早起的婢女攔下,李思懷推說晨起入廁,結果迷路了,那婢女見他一雙眼睛清澈,不疑有他,一路嬉笑着把他引回了士子居住之所。
李思懷随意進了一間卧房,見這客房裏住了兩人,俱都高眠不醒,心中惦記着顧盼那邊,又擔心華雲受了連累,打定主意早點尋到齊王殿下才是正經。
他在身上摸索片刻,找出一塊随身玉佩來,這玉佩乃是李家老太太的陪嫁之物,當初分家被大太太得了,因李思懷要進京赴考,爲保平安就給了他。
這玉佩成色甚好,表面隐有水光流轉,乃是難得一見的水流玉,就算在這盛京之中,也是極爲稀奇的東西。
李思懷持了玉佩在手,再次出門,左右張望了下,便判斷出這次他們所住院子的管事,應在這一排客房頂頭一間。門口有不少仆役進出,看來這管事已經起身,開始安排下人們做事了。
李思懷對身邊經過的婢女們微笑示意,女子們竊笑不已,三三兩兩的從他身邊行過,又回頭來望。
待到了那房子門外,李思懷輕輕叩了叩門扉,裏面傳來一聲輕喝:“進來。”
李思懷穩了穩心神,推門而入,迎着光看見一個二八麗人,生的面如滿月,隻是膚色有些暗,似乎未曾休息好。
他對着這女官行了一禮,笑道:“在下是昨日赴宴的士子,昨日裏拾到了一塊玉佩,似乎是齊王之物,還請姐姐幫忙引薦,讓在下把這玉佩親手交還給齊王。”
眼前女官從他手中接過玉佩,看了兩眼,她在公主府見識過各種名貴之物,自然一眼認出,這罕見的水流玉,又看了一眼李思懷,見他衣着樸素,确實不像是這物件主人,當下換了笑臉道:“妾身喚做月雲,乃是這公主府中七品女官,若是公子不介意的話,這玉佩就由妾身轉交了。”
李思懷面露爲難之色,他本生的好看,臉上帶了一點愁容,看的人心一顫,隻想讓他開心快活,他軟語相求道:“姐姐不知,我家境很是一般,若是借此機會,可以親近齊王……”
說到這裏,李思懷面色一正,站直身體,恭敬地一揖到底,懇求道:“還請姐姐行個方便,小生感激不盡。”
月雲斟酌片刻,見到李思懷小鹿般的眼睛,心瞬間軟了下來,算下時間,公主安排的事情應當還來得及,她毅然站了起來,當機立斷道:“好,你且随我來。”
月雲領着李思懷到了公主寝殿門口,壓低了聲音道:“公子且候在這裏,稍安勿躁,我等下便回。”
李思懷心中焦急無比,也隻得按住性子應了:“姐姐請去,我在這裏候着便是。”
這月雲卻是個心細的,看了一眼李思懷,喚來小丫鬟給他上了茶水座位,方到了起居間前,提高了聲音喚道:“奴婢月雲有事回報公主殿下。”
裏面傳來了平安公主略顯尖銳的聲音:“進來。”
月雲方進了門,一眼看到公主執起晉王殿下的手,親切地道:“你們兄弟當中,隻有你最像是你父親了。”
平安公主一雙眼中滿是慈愛,晉王文雅地笑了一下,輕聲道:“侄兒無狀,叫姑姑笑話了,這明雲?”
平安公主掃了一眼立在晉王旁邊的女官,吃吃笑了起來:“你若是喜歡,盡管領走好了,我那侄媳婦不是身懷有孕了麽?正好叫她伺候你。”
頓了一下,平安公主大方地揮了下手,豪爽地道:“索性把明雲手下的十幾個宮娥也一起送你了,她們都是姑姑精心調教過的,盡管放心。”
晉王面上露出幾分喜色,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拉起明雲的手,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笑道:“那多謝姑姑了,侄兒這就回府了。”
待晉王一行出了公主寝宮,月雲乖巧地上前,給平安公主按摩起肩背來,平安公主陰沉着臉罵道:“明雲那個不要臉的小蹄子,昨天夜裏爬上了晉王的床,真是丢盡了我的臉面,連帶着她手下的那十幾個宮娥也留不得了,沒得髒了我這公主府。”
月雲輕聲勸慰道:“公主何必爲個小賤人生氣,聽說晉王妃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公主仍然不舒心,再選上幾個絕色美人兒給晉王送去就是了。”
平安公主面色大喜,轉過頭來看着月雲笑道:“果然還是你最乖巧懂事,對了,你方才說了有什麽事情?”
月雲赧然一笑道:“方才有個士子說拾到了齊王殿下的玉佩,想要親手交給他。”
平安公主被月雲哄得心情大好,當下手一揮,抱怨道:“這麽點小事,你帶他去就是了,何必還要問我?”
月雲乖巧地笑道:“若是他傍上齊王殿下這棵大樹,将來飛黃騰達了,自然要記着公主的這個人情。”
平安公主連連點頭,誇贊月雲實在是心思缜密,又叫人來賞了她一盒上等胭脂,這才叫她出去了。
月雲到了外面,對李思懷微一福身,輕笑道:“幸不辱命,公子可莫要忘記了月雲今日的辛苦。”
李思懷識趣地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保證道:“姐姐放心,這等大恩自然時刻銘記的。”
月雲看着他不禁順眼許多,一路說笑着到了齊王昨日裏睡的那個院子,剛一進去,就有婢女迎了上來,壓低了聲音道:“齊王殿下還在休息,莫要吵醒了他。”
月雲爲難地看着李思懷,李思懷擡頭望了眼天色,此時太陽已經探出半個頭,染紅了半邊天幕,他着實等不及了,猶豫了一下道:“小生已經被外放他地,等下就要動身,還要勞煩姐姐,把齊王殿下喚起來了。”
月雲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好,幫人幫到底,我這就進去喚醒齊王殿下。”
李思懷點了點頭,看着月雲進了李祈正的房間,他站在門口,聽到裏面月雲輕柔的喚聲,心中暗暗着急,這麽點的聲音,齊王醒的過來才怪。
李思懷幹脆地推開房門,擡頭向裏望去,李祈正滿面绯紅,屋子裏一股嗆人的酒氣,明顯還在宿醉當中,一時半會兒怕是醒不過來了。
李思懷掃了一眼屋内,當機立斷地行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壺涼茶,到了榻前,一把推開月雲,把一壺涼茶對着李祈正的面門澆了上去。
月雲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思懷作爲,渾身顫抖,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反應了。
涼茶澆的李祈正滿頭滿臉,又順着脖子流進了衣領,他打了個寒戰,費力地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模糊。李祈正看了半天,終于看清楚眼前少年不苟言笑的俊美容顔,臉上露出一絲不快,再次合上雙眼,喃喃道:“噩夢還沒完嗎?”
李思懷面色一變,眼角瞥到一旁的月雲已經邁步上前要拉開他了,心中大急,伸出手捏住李祈正的脖子,瘋狂搖動,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李祈正猛地睜開眼睛,先是一把将李思懷推開,随後左右張望,大喊:“哪裏走水了?王妃呢,王妃在哪裏?”
李思懷一怔,一顆心卻比聽到了顧盼喚李祈正的名字還要碎的徹底,生死關頭,李祈正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尋找顧盼,他敗了,敗得徹徹底底,心服口服。
李祈正大喊大叫半晌,這才看清眼前形式,他抹了一把猶在滴水的頭發,,不看向李思懷,卻對着月雲道:“這是怎麽回事,公主府裏竟然沒規矩到了這個地步嗎?!”
月雲惶恐地跪下,連聲道:“是這個士子說拾到了殿下的玉佩,诓了奴婢來給殿下送還玉佩的。”
“玉佩?”李祈正困惑地看向月雲雙手捧起的玉佩,伸手接了過來,這玉佩乃是少見的水流玉,隻是并非他所有。
李祈正轉眼就明白了其中的貓膩,他不動聲色地看向李思懷道:“你在哪裏拾得本王玉佩的?這是本王的心愛之物,倒是要好好感謝于你了。”
話罷,他對月雲微微點頭,令其退了出去,
李祈正漫不經心地把玉佩在手中抛上抛下,斜觊着李思懷道:“說罷,你費了這麽一番周折,尋到本王,究竟有何事情?”
李思懷張口欲言,卻說不出半個字來,他突然發現這個事情十分棘手,怎麽說?說齊王妃中了春藥,把他誤認成了齊王殿下?别說會污了齊王妃的清名,就是他,也會有天大的麻煩。
另一廂,月雲吃了這麽個驚吓,出了房門,心中憤懑,卻是打定主意要從齊王妃頭上找回場子了。按照公主事先吩咐的,隻叫一隊宮娥進去打掃便是,到時候,看到齊王妃和一男子糾纏在了床榻之上,叫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