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鵬舉一臉的懵逼。
我當時坐着,在馬背上……。這算什麽回答?左右看看,卻見衆人都差不多模樣,唯有蘇默和常豹二人,嘴角微微勾起,顯然是明白了。
正想開口相問,卻忽聽一聲爆笑響了起來,轉頭看去,原來正是張悅也終于反應過來了,正捂着肚子笑個不停呢。
而何言和常虎嘴角也漸漸泛起漣漪,似乎是亦有所得。好吧,現在整個大廳中,除了常熊常罴這倆一根筋外,也就徐鵬舉徐小公爺完全莫宰羊了。
徐鵬舉就有點臉色不好看了。
這是幾個意思?都開始笑了,都明白了,就我不明白,這豈不是顯得在你們的眼前,我的智商完全被你們碾壓了?哦,不對,也就還有熊罴那兩個夯貨跟我作伴了。媽了個雞絲的,你們這是在炫耀智商嗎?
剛才還想開口問問的想法,而今已然蕩然無存,實在是張不開那個嘴啊,太臊人了!好在這裏還有倆比他智商更低的,唔,貌似可以利用下了。
“他們笑什麽,你們聽懂了嗎?”打定主意,裝作不經意的湊近常罴身邊,歪着嘴盡量口唇不動的問道。
常罴搖搖頭,一臉的懵逼,“不懂,怎麽坐在馬背上很好笑嗎?真是奇了怪了,我經常坐在馬背上,也沒看大哥二哥這般笑過啊……”說這話,他擡手搔搔頭,露出一臉的憨厚轉向自家三哥。
常熊狠狠翻了個白眼,撇嘴道:“瞅我幹啥,他們笑他們的,關我屁事。”
常罴一臉恍悟,點頭認同道:“你說得對,跟你的屁沒關系。”
常熊就昂起頭,得意的道:“那是,要不怎麽我是你三哥呢,一看就比你聰明。”
常罴點點頭,忽又猛的止住,瞪起牛眼怒道:“你說話就說話,你是我三哥和你比我聰明又有什麽關系了?”
常熊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有關系啊,我比你先出生,自然是因爲我比你先明白了咱娘肚子外頭有好吃的,這還不叫聰明?”
常罴一窒,随即漲紅了臉辯道:“不對,那是當時咱娘前頭生了大哥二哥生的煩了,然後随便一撥拉,扒拉到你了而已,跟你聰不聰明沒關系。”
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吵起來,徐鵬舉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感覺自己有一種極緻的優越感。單就智商而言,自己顯然可以完爆這倆夯貨呢。
廳上衆人憋不住的笑,張悅和何言都快出溜到椅子底下去了。常虎常豹則是滿頭的黑線,那兩張大黑臉如要滴下水來。這倆傻兄弟,簡直要把老常家的臉都丢沒了。
“兩個混賬!還不閉嘴!”常虎起身大喝一聲道。
常熊常罴渾身一哆嗦,争吵聲戛然而止。對于大哥二哥,兩人還是非常敬畏的,眼見大哥發了火,哪裏還敢再繼續下去,隻能相互怒目而視,改以眼神進行搏鬥。
常虎捂着臉坐下,真心是羞煞人了。常豹苦笑着搖頭,對衆人歎氣抱拳道:“哥幾個,讓你們見笑了。”
張悅和何言同時擺手,忍着笑搖頭道:“不笑不笑,都是自家兄弟,噗哈哈哈……”
常豹臉上愈發挂不住,卻又不好發作,隻能悻悻不言。然則偏有那不知死的往上湊,笑聲猛地高昂起來,比所有人加一塊兒的聲兒都大。
不但笑,而且還要說:“哇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老陰……呃,常老二,我卻覺得三兒和幺兒比你可愛多了。爺們嘛,就該這般……。這般直爽才是,噗啊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容我再笑一會兒。唉喲,唉喲,原來今日才知道,感情你們四兄弟都是一起生出來的,連向後次序都是随便扒拉出來的,哇哈哈哈哈……。”
好吧,徐狼帥一路跟常老二就不對付,這會兒可算逮着機會了,哪還不死抓着打落水狗打個痛快啊。這笑聲中,半是真心,卻也半是故意的。
常豹大怒,咬牙握拳待要發作,但随即一轉眼珠兒,卻忽又斂了怒氣,臉上重新恢複平靜,慢悠悠的道:“咱家三弟四弟雖然憨了些,卻也比某些人連那麽一句簡單的話都理解不了強。唉,這算什麽呢?是血脈問題,還是個人問題呢?真讓人發愁。”
嘎!
徐鵬舉的狂笑聲戛然而止,整個人都不好了。死死的瞪着常豹一會兒,忽又轉頭看向依然老神在在的徐光祚。就在大夥兒都以爲他要向這兩人發難之時,卻忽見他一聲哀嚎,轉身向上首撲去。
“老大啊,他們都欺負我。還是當着你的面兒,你的面兒啊。嗚嗚,我不能忍了,真心不能忍了啊……。”
這尼瑪……還有這操作?衆人好懸沒把下巴颏掉下來。蘇默正看得過瘾呢,猛不丁被這一嗓子嚎的,吓的激靈靈一個哆嗦,再下一刻猛地腿上一緊,低頭看去,正迎上一雙小眼睛眨啊眨的……
唉喲我去!蘇默隻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毫不猶豫的一腳踹了出去,怒道:“賣萌可恥!”
徐鵬舉早有防備,靈巧的一個轉身竟躲了過去。這種把戲,兩人早玩的慣熟了。卻是這厮也不傻,以此方式向常家兄弟示威呢,看仔細了,究竟誰跟蘇老大更近些!找我麻煩,小樣的,你就不掂量掂量?
“絕對沒有賣萌,我覺得挺闊愛的……”他嬉皮笑臉的說着,撲打撲打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得意洋洋的又湊了過去。
蘇默哪還不知道他的心思,趕忙伸手攔住,歎道:“得得得,你給小太爺離遠點啊。光祚的意思吧,就是他說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而他當時就隻是坐着,所以姓自然不改,還是徐。但是馬兒走并不算他在行,所以那名兒嘛,改不改的便也沒啥好說的了,懂?”
徐鵬舉眨巴眨巴眼,頓時就斯巴達了。良久,才恨恨的轉過頭來看着徐光祚,沖他狠狠豎個中指,惡狠狠的道:“冷臉兒,你行!”
衆人看得又是一陣的大笑。
徐光祚卻是眼皮都不擡一下,仍是一副酷酷的模樣。隻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也是極愉悅的。
自己雖然丢了次人,但能換來鄂爾多斯城的大勝,那便什麽都值得了。話說之前他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了,現在不但能完須完尾的坐在這兒,還能聽着看着衆兄弟這般歡樂,真的是比什麽都開心。
至于被大夥兒拿來調劑調劑,換在以前或許還會心中有些抹不開,但是經了此一回生死之間的經曆,他卻是大有看開了一些東西的感覺。
隻是在這歡喜之餘,他卻忽然不其然的心中又浮現起一雙清冷倔強的眸子,以至于讓他有了那麽一霎那間的失神。
那個如冷月般的女子,可曾有過這般的開心嗎?世人每每提起馬匪,便是深惡痛絕,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然則誰又能知,她之所以淪落到那般地步,心中又是如何的悲苦?
至于說她狠毒?是的,在往昔的馬匪生涯中,她确實算的狠毒。然則在那種環境中,她若不狠毒,以一個區區弱質女子之身,又如何生存下去?
可若是她真的狠毒,在面對上追趕而來的小孟後,她又何至于露出那般羞慚愧然之色?她若真的狠毒,那小孟的舅父舅母,又哪裏隻是被擄走打昏,直到她被堵住的那一刻,都還仍能保的性命?
不過也是一悲苦之人罷了。天下之大,爲何就偏偏容不下這樣一個可憐人呢?是非對錯,在這一刻,又是該如何分說?
徐光祚目光有些出神,茫無焦距的空洞起來。身邊衆兄弟的笑鬧聲,似乎都好像在這一刻變得遙遠起來,如同隔着一個世界也似。
“……。冷臉兒!光祚!”身子忽然被人推了幾下,耳邊似有人在大聲的喊他。
猛然激靈靈打個冷顫,他終于回過神來。轉過頭看去,卻正迎上張悅擔憂的目光。
“哦,嗯?”他有些迷茫的發出兩聲無意識的單音兒。
張悅眼底閃過一抹了然,卻瞬即又轉爲喟然,輕歎口氣道:“默哥兒跟你說話呢。”
說着,下巴揚了揚,對着蘇默那邊示意了下。徐光祚的心思,作爲可以算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小夥伴的他而言,能瞞得過旁人,卻哪裏瞞得過他?
這個冷面心熱的兄弟,分明是對那女匪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了。這事兒聽上去有些天方夜譚,可偏偏那就是真的。
他們如今都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早已對男女之事通曉了。大戶人家的孩子,雖然眼下尚不及冠,并未涉及婚配,然則身邊整日介各色俏麗丫鬟婢女環繞的,又有哪個真能純潔如斯?即便不像某些甘于淪落的那樣,早已不知斬了多少了,卻也是耳鬓厮磨之下,差不多的竅門都早早嘗試過了。
然則越是這樣,他便越是爲自己的兄弟擔憂。哪怕是對一個身份卑微的丫鬟婢女動了情都還好說一些,甚至是就算是青樓煙花女子也有那麽幾分可能。但是對上一個女馬匪,那簡直就是太駭人聽聞了。縱然再是開明的長輩,怕是也絕不能允許吧。更不要說,這其中,還牽扯着朝中權勢争鬥的錯綜複雜,作爲一個堂堂國公的世子,一舉一動都會被放置到衆人眼皮子底下無限放大。如此,那一個不好,不單單是對他們自己,甚至是對整個家族來說,都是一場滅頂之災啊。
光祚啊,你怎麽就……他默默的看着正走去蘇默身前的身影,臉上再無半分笑意,唯剩下深深的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