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帳汗王?”城主府大堂上,蘇默聽到禀報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略一沉吟點頭道:“把人請進來吧。”
唐猛應諾,轉身要走。旁邊姚太監忽然殺豬了似的喊了一聲,一個高蹦起來攔住。蘇、張、徐三人齊齊吓了一跳,徐鵬舉沒好氣的道:“老姚,你中了邪了!”
姚太監滿頭大汗,哀嚎道:“三位小祖宗诶,不能啊。那是右帳汗王,蒙古的右帳汗王啊。”
嗯?幾個意思?右帳汗王沒錯啊,什麽不能……咦,等等!莫非……張悅忽然冒起一個念頭來。饒有興緻的道:“姚公公,你的意思是,這是條大魚,咱們應該捉而烹之,不能這麽放過?啊哈,老姚,你進步了,此計大妙!待到回去後,我定要給你向陛下請功。”
姚太監一愣,随即臉唰的就白了。嗷嚎一聲就沖着張悅撲了過去,不等張悅反應過來,就被老太監一把抱住了大腿,“張小公爺,你不能這樣對老奴啊,老奴從未得罪過你啊,嗚嗚嗚……”
得,這猛不丁哭上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叫個愁天慘地的。蘇默和徐鵬舉倆貨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迅速進入圍觀模式。
張悅也呆住了,待到回過神來,連忙使勁的掙脫,怒道:“我去,你嚎個蛋啊!放手,你放手……唉喲,大爺的,爺今個兒剛換的新袍子………你放不放?不放我可要動手了啊。”
姚太監隻做未聞,反手又一把鼻涕抹上去。媽蛋的,雜家性命都要交代了,誰還管你什麽新袍子啊。動手?随你,被你打一頓也好過回去掉了腦袋不是。把蒙古右帳汗王捉而烹之,還回去給我請功……天爺啊,你是拿我腦袋回去給你自個兒請功吧。
打死也不放手,除非你收回剛才的話。老太監也是鐵了心了。
張悅這個氣啊,二話不說,上手就捶,捶不開就拿腳踹。老太監的慘叫聲驚天動地的,卻死死的抱着那條大腿,像個布娃娃似的挂那兒,怎麽也掙不開。
蘇默和徐鵬舉看的兩眼放光,咬牙握拳的,瞅那模樣恨不得大喊加油了。
大廳門口處,蔣正一腳踏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出場面,呆了一呆後不由的以手撫額,心中如同千萬隻草泥馬呼嘯而過。
這幾個混球往日裏瞎胡鬧就罷了,可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這麽不着調呢?而且咋老太監也跟着鬧上了,這是要鬧哪一出?
“鬧夠了沒?外面那蒙古右帳汗王都等了好久了,此事關兩國邦交,你們能不能認真點?!”
咦?這一聲喊,終于是讓衆人的目光都聚了過來。大廳上一靜,張悅趁機一使勁,終于是掙脫了開來,恨恨的瞪了癱倒在地上的老太監,慌忙向後退開兩步躲開。
蘇默和徐鵬舉同時啧了一聲,滿臉遺憾的模樣,看的蔣正險險要當場抓狂。特麽的你倆當這是看猴戲呢,這大氣歎的。
老太監卻是失魂落魄的,心喪若死。他可不認爲張悅剛才的話是在開玩笑,要知道,早在當日還沒和蘇默彙集那會兒,他就曾一意孤行,帶人出城,琢磨着刺殺一兩個蒙古大将來建功立業來着。
後來可不真給他成功了嗎?那個倒黴的巴穆爾就被他給射死了,哦,還有外面那位右帳汗王,不也是給他射了一箭,到現如今傷還沒好呢。
這位的前科比比皆是,好嘛,現在那位當初沒射死的,又不知死活的跑跟前兒來了,老太監才不信張悅這殺才不動心。
可問題是,這可是堂堂蒙古右帳汗王啊,那要是在大明陣營裏被宰了,蒙古還不得瘋了啊。到時候兩國大戰一起,追究起源頭來,好嘛,是監軍太監老姚的建議……
姚太監想到這兒不由激靈靈打個寒顫,眼前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被淩遲活剮了的場景。
“蔣統領,救我啊……”想到那可怕處,老太監忽的原地複活了,猛地向蔣正又撲了過去。這可是最後的活命稻草了,一定不能放過他!老太監想到堅定處,眼珠子都紅了。
蔣正也吓了一大跳,但他可不是張悅能比的,當即身形一動就躲了開來,皺眉斥道:“姚公公,冷靜!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好好說,你要末将救你什麽?”
老太監撲了個空,正想着再撲,卻被這一聲冷喝吓醒,左右瞅瞅,登時不由的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起來。
蔣正這個頭大啊,上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心下煩躁之際不由的跺跺腳,怒聲喝道:“住了!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老太監哭音兒戛然而止,像是被忽然捏住了脖子的雞。蔣正那可是真真的百戰悍将,這一發怒,渾身氣血澎湃,殺意鋪天蓋地展開來,登時讓老太監猶若置身地獄血海之中也似。
“唉,你們到底要鬧哪樣?什麽事兒,總要分個輕重緩急吧?”見終于震懾住了老太監,蔣正這才長歎一聲道。
蘇默咳咳兩聲,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眼神兒左右踅摸着,想着兩位賢弟幫忙緩頰緩頰,目光所及之處,卻差點氣歪了鼻子。
張悅小公爺背着手溜達到側面,對着一根柱子專注的看着,仿佛上面有什麽不世之秘似的;
另一位徐鵬舉徐小公爺則是一臉嚴肅,兩手端着一杯茶,坐在那兒眼觀鼻鼻觀心的,那叫一個寶相莊嚴。蘇默覺得如果他在低聲念誦幾句諸如“佛觀一缽水,四萬八千蟲”什麽的,那就妥妥的一位大德高僧了。
好吧,關鍵時刻沒一個靠譜的!蘇小太爺暗暗咒罵着,卻不得不自己出面應對。
“是啊,我這也奇怪呢。剛才猛子來告訴我,說是蒙古右帳汗王求見,我正要傳見呢。結果忽然姚公公就忽然大叫着跳了出來,再然後……嗯,你都看到了。對了,姚公公,你究竟要鬧哪樣啊,能跟咱們說說不?”蘇默一臉迷茫的向老太監問道。
蔣正也轉眼看向了姚太監,他知道蘇默話中的不盡不實,但自己親眼所見,确實是老太監當時在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聽聽他如何說。
老太監蓬頭垢面的,臉上一道道又是淚又是腳印的,眼淚巴察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又放聲大哭起來。不過這次好在沒光是哭,而是一邊哭一邊大聲痛訴起來。
于是,一個被人構陷,後又哀求不得卻慘遭摧殘的忠義故事,就此拉開了帷幕。其間那斑斑血淚,真真是令聞者落淚、聽者傷心;那一聲聲控訴,直如杜鵑啼血、蒼猿哀鳴……
蘇默、徐鵬舉齊齊做怒目狀,時而咬牙,時而歎息,對這件不幸事件表達着自己深切的感慨。
而此刻,事件中另一當事人,卻依然是目光專注的研究着柱子文化,恍如根本聽不到這邊的聲音。嗯,那架勢,就好像是玄幻小說裏說的隔了好幾個世界似的……
好歹等老太監抽抽搭搭的說完了,蔣正聽的是哭笑不得。想要說幾句吧,可看看那仨貨的模樣,蔣統領覺得還是不去費那口舌的好。否則,怕是一個不好連自己都要給繞了進去。
“唉,姚公公,你還是先起來吧。”他上前去将老太監扶了起來,姚太監這會兒倒也不敢再耍賴,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抽抽噎噎的跟受氣的小媳婦兒似的,卻把一雙淚眼巴察的眼神兒望定了蔣正。
蔣正忽然有種哔了狗的感覺,特麽的這是什麽眼神兒?自己這算是被賴上了嗎?想想也是自找的,明明自己的職責就是護衛巡視而已,偏偏看到那右帳汗王一臉怒容的給扔在那兒孤零零的,擔憂因此影響了大事兒,這才想來問問情況。
好吧,這就是淡吃蘿蔔閑操心啊。所謂是非皆因多開口、煩惱多爲強出頭,可不就是眼下的寫照嗎。
“姚公公,那你當時到底想要說什麽?”心中自怨自艾了一會兒,還是要解決事兒不是,蔣正隻得轉頭向姚太監問了起來。
姚太監抽抽搭搭的擡起頭來,張口欲言,卻忽然一下子怔住了。對啊,自己原先想要說什麽來着?咋記不起來了呢……
蔣正看的這叫個無語啊,特麽的這一趟差事,自己就不該攙和進來。這一個兩個的,哪有一個靠譜的?他覺得,這完全就像是一個大人帶着一幫熊孩子出遊,什麽事兒都能被這幫熊孩子給攪合的面目全非,啼笑皆非。
唉,他長長吐出口氣,索性也不去問了。轉而對着蘇默正色道:“不管怎麽樣,那右帳汗王身份擺在那兒,由不得輕忽。你想晾一晾他無可厚非,但也得有個度。這都快兩盞茶過去了,還是先把人請過來吧。”
蘇默聳聳肩,話說他本來也沒說不見不是。甚至連什麽晾一晾的念頭都沒有,這事兒弄的,反倒是現在說不清了。當即朝着從頭到尾站在一邊傻樂的猛子點點頭,唐猛轉身去了。
蔣正忽然又道:“對了,咱們放在外面的探子來報,說是三天前就發現好幾撥蒙古信使往王庭去了。而就在昨個兒,護送火篩返回的隊伍忽然哀聲震天,當晚便全軍缟素,應是……”
“啊!我想起來了,雜家想起來了!”他這裏話還不等說完,猛不丁一個尖利的歡叫聲響了起來,将他的話就此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