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這官兒升的太快了?是吧,可這沒法兒啊,凡事總得講個臉面不是。總不能堂堂大明天朝上國,派出來跟蒙古國就一系列建盟交易的,隻是個不入流的微末小吏吧。
沒錯,蘇默被點名親赴邊關,主持榷場一事兒了。
所有人都羨慕嫉妒恨的,認爲蘇默的聖寵簡直是屌炸天了。可蘇默更願意相信,這是皇帝在嫉妒自己,嫉妒他過的比皇帝還滋潤,所以因妒生恨,報複自己來着。
你特麽又是辦會所,又是開宴會的。一邊大舉斂着财富,一邊還不肯安分,踩這個踹那個的,要不要太嚣張了?
更可氣的是,這所有的一切,還都是打着皇家的虎皮當大旗,偏偏皇家半分好處沒有,全都白給你出力,落下的隻全都是怨恨,有木有這麽殘念?
好吧,要單單隻是這樣也就忍了,畢竟眼下一屁兜的事兒還要依仗着你蘇默不是。但是令人忍無可忍的是,明知道這時節是關鍵時刻,你丫卻在斂完财後,拍拍屁股跑西山修宅子去了,這讓皇帝如何能忍?泥人兒還有三分土性呢。
成,你不是悠閑嗎?直接給你指出去,一竿子支到邊關外頭去,乖乖的當牛做馬去吧!
和蒙古的盟約是你蘇默簽訂的,說什麽有妙計對付蒙古,可以兵不刃血的坑死蒙古的也是你。編出那什麽廢羊毛變寶的秘典的還是你;必須保密不能讓旁人參與太多的更是你。那麽,便徹底讓你一人兒親自頂上去好了。這事兒,完全沒毛病啊。
于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蘇默隻能戀戀不舍的告别了滿懷期待的大宅子,郁郁的踏上了再次往大漠而去的風霜之路。
隻不過這次出行完全不同上次,隻有何二小姐陪同,一路被攆鴨子似的狼狽而逃。這次蘇大官人的隊伍極爲龐大可觀,不但有三千虎贲保護,還有數以萬計的勞役和各類工匠随行。
除此之外,更是有張悅、徐光祚、徐鵬舉、張鶴齡、張延齡等人一幹頂級衙内同去。再加上各家派來伺候各自少主子的仆從丫鬟老媽子之類的,我去,這咋說呢?
有句話說是人上一萬,漫山遍野。這妥妥的都要一萬五千人了,其隊伍的龐大壯觀可想而知了。
至于說怎麽會還有張鶴齡、張延齡倆貨,這不此番出關,是爲了跟蒙古交易那個據說能以一搏萬的大買賣嘛,那當然各家股東都要出些人手的。說是參與也好,或是說監督也罷,總不好讓你蘇默一個人忙活不是?這麽着,也便有了這兩兄弟的同行之舉了。
當然了,蘇默認爲這是皇帝又一宗扔包袱的可恥行徑。誰不知道這倆貨在京裏人憎狗厭的?能借這個引子給這倆禍害一起趕出京去,簡直不要太舒心了……
好吧,由此說起來,或許、大概、可能那什麽……某人也是被趕出來的……
自己竟然成爲了被讨厭的人了嗎?蘇默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但這個念頭隻是轉眼便被他推翻。
不能夠啊,絕不可能!自己是何等的謙恭良善、溫潤如玉的小君子一枚啊?不敢說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吧,至少也可說的是無數懷春少女的夢中情人哇。
不見那老王懋可勁兒上趕着的要把閨女嫁給自己嗎?那可是大宗師的千金啊,要不是自己足夠優秀,實在太讨人喜歡了,這事兒他說得通嗎?
好吧,這話兒在說給張悅等幾個兄弟時,當即引發了衆人的狂吐大潮。蘇默把這當做是又被人嫉妒了,表示完全不屑一顧。
隻不過由此難免想起被留在京裏的諸位佳人,又要分離這許多時間,實在是讓他黯然神傷。最過分的是,連圖魯勒圖都被留下了,說什麽既然蘇默身有了差事,那就要一心爲公,遵守規矩。
何謂規矩?大軍在外,軍營不得随行女眷!蘇默隻能敗退。什麽狗屁規矩,還不就是爲了留質嗎,偏要說的那麽冠冕堂皇的。蘇默再次暗暗給出個老大的中指。
差事?想起這個來,蘇默就更郁悶了。不,确切的說,壓根就是抓狂!
那個雙邊催榷使也就罷了,可那個什麽秩比太仆少卿是什麽鬼?正四品聽上去很高大上很厲害的樣子,但是在他聽完張悅和徐鵬舉一番解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太仆少卿的全稱應該是太仆寺少卿,屬于太仆寺卿的佐貳官,是爲了接替日後太仆寺卿的後備職位。換成現代的話來說,那就是預備幹部的意思。
那麽,太仆寺卿具體是做什麽的呢?
卿,掌車辂、廄牧之令,總乘黃、典廄、典牧、車府四署及諸監牧。少卿爲之貳,丞參領之。
國有大禮,供其辇辂、屬車,前期戒有司教閱象馬。凡儀仗既陳,則巡視其行列。後妃、親王、公主、執政官應給車乘者,視品秩而頒之。
總國之馬政,籍京都坊監、畿甸牧地畜馬之數,謹其飼養,察其治療,考蕃息損耗之實,而定其賞罰焉,死則斂其尾、筋革入于官府。凡閱馬,差次其高下,應給賜則如格。歲終鈎覆帳籍,以上駕部。若有事于南北郊,侍中請降輿升辂,則卿授綏。
舊置判寺事一人。以朝官以上充。凡邦國廄牧、車輿之政令,分隸群牧司、骐骥院諸坊監,本寺但掌天子五辂、屬車,後妃、王公車辂,給大中小祀羊。元豐官制行,始歸本寺。分案五,置吏十有八,總局十有二。
好吧,上面這段描述的意思就是,太仆寺就是主管皇家車駕相關的一系列事務的部門。部門最高領導就是卿,其次是丞,再次則是員外郎、主事、主簿等屬官。最下便是十八吏、十二局具體辦差人員。
而少卿,呃,地位很清貴,權利很……咳咳,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總之,完全可以理解爲就是一個擺設、一個供奉。某種意義上,跟那什麽文散官武散官意思差不多。
如果說這些蘇默都還是能接受的,畢竟嘛,好歹總是上了正四品了不是?況且他本來也志不在仕途,壓根沒想着當官兒。要不是這次爲了和蒙古邊貿之事需要這麽個面子,他根本就不會接受。
可他不能忍的是,這官兒具體幹的事兒!那段對太仆寺職權描述的解釋,籠統些沒毛病。可要是再細細品味下,那就有意思了。
尤其是第三段:總國之馬政,籍京都坊監、畿甸牧地畜馬之數,謹其飼養,察其治療,考蕃息損耗之實,而定其賞罰焉,死則斂其尾、筋革入于官府。凡閱馬,差次其高下,應給賜則如格。歲終鈎覆帳籍,以上駕部。若有事于南北郊,侍中請降輿升辂,則卿授綏……
這一段啥意思呢?就是說,太仆寺就是署理全國馬政的機構,凡全國的馬匹買賣、蓄養、統計之事兒,都歸太仆寺管。馬死了要負責收集馬的尾巴、馬筋等物,以備将其制作弓弦等軍備之物;馬活着,要好好伺候着,并按時給馬看病,最後要按照實際損耗而确定賞罰額度。
再就是每年都要做好賬目,詳細記錄養馬日記,以備上面随時查詢。當皇家要舉行什麽諸如祭祀、圍獵這樣的需要馬匹的時候,要負責提供并派出駕馭人員等等諸事……
弼馬溫!
這是蘇默在搞明白這活兒的内涵後,腦子裏第一時間蹦出來的解釋。
特麽一個堂堂的穿越者、偉大的靈魂工程師,人民教師、一個大好的有爲青年、當今風頭最盛的燕市公子、才子、當代最英俊之人………好吧,最後一個可以忽略。
總之,這麽一個狂猛霸酷屌炸天的人物,竟然就給混成弼馬溫了?這是什麽,這分明就是亵渎!是侮辱!是欺人太甚……
蘇默自诩是一個純粹的人、高尚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他可以無視階級的差别,認同人人平等,接受社會分工不同,任何工作沒有高低上下之分……
但是、然而、可是,特麽的弼馬溫啊!想想那隻可憐的猴子,蘇默就忍不住的要炸毛啊。
“老子不幹了!對,就是這樣。小太爺不伺候了,愛誰誰去。卿?卿你妹啊,爺卿你一臉!你才是卿,你全家都是卿!我祝你子子孫孫都是卿……”
蘇默暴跳如雷,臉黑的跟鍋底似的。對着張悅解釋說卿絕對屬于高幹的說法,如同開了噴頭的水龍頭也似,這通噴啊。搞的張悅幾個都是一臉大寫的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惹着他了。
好吧,西遊記這會兒還沒成書呢,弼馬溫這個梗兒他們完全莫宰羊啊,這冤的。
好在鬧歸鬧,此時都已經離城幾十裏了,蘇默便再憤怒,最終也隻能悻悻作罷。眼下可不是他自個兒了,說走就走。這可是一萬多人呢,怎麽說他也是主官,他一走了之簡單,可這麽多人咋辦?都在這原地等着?好家夥,那一萬多人的,人吃馬嚼的,每天的靡費将是多麽龐大的一筆支出?
雖說這些支出都是由朝廷負擔,可歸根結底也是要落到他蘇默頭上的。要知道,即便是他回去,找皇帝把這個弼馬溫的頭銜摘了,但是那雙邊催榷使的差事也甩不脫。
此次邊貿,總投入是已經固定了的。也就是說,如今在路上的花費,最終還是要歸入總資本裏的。眼下少靡費一分,倒了地兒的建設資本就多出一分。但要是反之,超出不足之數,那便要蘇默自己解決了。
至于說什麽都是爲了國事,不能讓個人掏腰包什麽的,那些個朝中大佬們就多半要呵呵了。
國事沒錯,可人家不是早給你算完了嗎?你自己不安分,導緻了計劃外的支出,還想讓誰幫你分擔?更不要說,一來大明朝本就财政艱難、捉襟見肘了;更重要的是,蘇默這次的升遷雖然他自己不在乎,甚至是不滿意,可在旁人眼裏呢?那妥妥的就是妒忌如狂啊。
這種情形下,蘇默要是把大軍扔在這兒,一個人跑回去鬧騰,不用别人踩他,單就弘治帝就能吐他一臉。
弼馬溫…。。就弼馬溫吧,那隻幹過弼馬溫的猴子,不也還有個齊天大聖的名頭嗎?MMP,小太爺不用當齊天大聖,便做個逍遙大聖總是可以的吧?生了好久悶氣的蘇默,默默的自我安慰道。
身邊太陽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嚎叫,滿帶着說不出的歡快之意。蘇默擡起頭來,前方顯露出了無盡的山影遠空。
邊關,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