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和徐光祚是齊齊捂臉,心中既是震驚又是拜服,不要碧蓮說的就是咱家老大這樣式的吧,果然是吧;
牟斌則是眼睛瞪得老大,于這個蘇默,他今日才是首次這麽近距離相見。當日武清隻來得及遠遠看了幾眼,那時候咋就沒看出這厮還有這種無恥的潛質呢?
蕭敬則是臉頰抽動,仰首無語。他很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直接上去踹死這丫的。
而蔣正又是不同,環眼暴睜,狠狠呸了一聲,怒罵道:“無恥!無恥之尤!這般谄媚之語,豈是我輩武者能出口的,你也配的恩娘之青睐!”
好吧,這個時候其實什麽千歲、萬歲的并不是尋常時候的稱謂。後世電視上看到的,那都是從辮子朝時才有的。
此時倒也不是不能稱皇帝爲萬歲,但那大都是在特定的時候的稱謂。至于後面疊加出來的萬萬歲,還有對太子等皇室之人稱千歲,這會兒基本是沒有的。
蘇默猛地來了這麽一出兒,登時便讓身爲武者的蔣正一陣膈應,惡心的好懸沒當場吐出來。
再加上他因着程月仙的關系,早将蘇默隐隐看做自己人。如今眼見他竟如此沒骨氣,哪裏還忍耐的住,當即就破口大罵起來。
他這一罵沒能把蘇默如何,卻先将朱厚照罵醒了。小太子臉孔漲的通紅通紅的,難以置信的指着蘇默,怒聲道:“你……。”
蘇默眼見他眼圈兒都紅了,一張漲紫漲紫的小臉兒上滿是憤怒悲傷的神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他後世接觸最多的就是這個年紀的孩子,知道孩子在這個時期心裏其實極爲敏感。對于朱厚照來說,他剛剛的行爲,等同背叛和出賣,一個處理不好,那真是能記恨一輩子的。
他狠狠瞪了還在忿忿不已的蔣正一眼,不等其他人再說出什麽來,腳下已是極快踏前兩步跨到朱厚照身前,借着身體的遮擋,一邊做施禮狀,一邊低聲極快的道:“笨蛋,演戲呢!你不是要幫我嗎?不這樣的話,如何演的過去?”
诶?朱厚照驚詫了,心中剛興起的委屈和憤怒頓時被這話驅散了。目光微微一動之際,臉上僵硬的裝出一副笑臉來,擡手拍着蘇默的肩膀,點頭道:“咳咳,那個,是啊是啊,我……呃,本太子來了,來了……。喂,你什麽意思啊?”
最後這句話,卻是也壓低了聲音問道。
蕭敬等衆大佬一齊捂臉,這尼瑪真拿我們當傻缺了啊。還得是那種眼花耳聾的傻缺才行。
太子,你那聲兒能再低點嗎?還有,至少在轉身要遮擋咱們視線的時候,能不能别那麽鬼祟的頻頻偷看咱們啊?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你這樣,讓咱們這些群演如何配合啊?這分明是爆鏡嘛,導演呢?怎麽還不喊咔?
衆人這裏心中大歎,那邊小太子卻哪裏知道自己尾巴早露出來了?不但露出來了,還一個勁兒在那搖啊搖的呢……
“你倒是說啊,究竟怎麽個章程?”他小心的從蘇默肩頭往後窺探着,一邊跟蘇默咬着耳朵追問道。
蘇默被他扯住,心裏也是哔了二哈了。這貨演技竟是這麽爛的嗎?完全就是渣啊。算了,反正也是明擺着耍賴,索性賴到底算逑。
這麽想着,當即低聲道:“隻打死也不承認先他們來了,其他的都順着我說就行了。記住了啊!”
朱厚照使勁點頭,忽又感到不對,連忙繃緊了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松開手往一旁躲開。
蘇默傻眼,愣愣的一個人呆在原地,還保持着那背轉身的姿勢,心裏那種哔了二哈的感覺再次湧起。
這尼瑪你說放手就放手……。特麽的能不能有個過場啊?這突兀的,連三歲孩子都能看出問題來好伐?咱們是要耍賴過關,可這麽搞法,你讓大夥兒情何以堪啊?
可惜,小太子哪裏知道這些。他再如何聰慧,畢竟才不過十歲,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遠比普通孩童超常發揮了。
蘇默僵硬着身子,一點一點轉了過來,如同機械人似的。待迎上這邊衆人齊齊望過來的目光,連忙努力擠出滿臉的谄笑,拱手道:“那個,剛才太激動了……咳咳,對,就是太激動了。真沒想到,太子殿下駕到……哈,真真是光宗耀祖,那個……呃不對,是蓬荜生輝,蓬荜生輝……。啊哈哈,嘎嘎……嗯,蕭督公,你們剛才說這是來幹啥了來着?這位又是……。”
他幹笑着胡亂搭着話,越說越是不利索了,到了最後幹脆直接強岔開話題,看着牟斌向蕭敬問道。至于蔣正,去,誰認識那家夥,不搭理他!
蕭敬深深看了他一眼,歎口氣,淡淡的道:“登仕郎,這位乃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某大人,你可認仔細咯。至于咱們這次來,卻是奉旨問罪,你準備好了,便來接旨吧。”
牟斌?原來他就是牟斌!
蘇默眼眸猛地一縮,面上卻是不露分毫,隻是連忙陪着笑臉對牟斌深深一揖見禮,口中自又是谀詞如潮,惹得蔣正在旁頻頻呸了好幾口,若不是有親衛拉着,險些都要上來動手了。
牟斌好奇的打量着他,卻隻是背着手微微點點頭一言不發。他既打定了主意不出頭,自然不肯随便去接話兒。
蘇默卻忽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扭頭看向蕭敬,皺眉道:“蕭督公剛剛說什麽?接旨?怎麽又接旨?上回封賞的聖旨還沒捂熱乎呢,怎麽又來。真是的,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诶,對了,還有,什麽奉旨問罪,問啥罪啊?”
饒是蕭敬心機深沉,平日裏再如何喜怒不形于色,這會兒也忽然有種沖動,想脫下鞋來塞進這丫的嘴巴裏去。這張嘴,太尼瑪鸹噪了!不但鸹噪,還特特麽遭人恨……。
麻辣個雞絲的,你特麽不知道爲什麽嗎?真的不知道嗎?要不是因爲你,太子能……。呃,等等,卧了個大槽的,這小子剛剛一番拙劣到了極點的表演,可不就是先把這口子堵住了嗎?
什麽蠱惑太子私自出宮,什麽太子白龍魚服,他特特麽的連太子來過都敢當面耍賴不承認了,聖旨中的罪名又跟他扯的上關系嗎?
這一刻,蕭敬忽的有種剛張嘴就被填了進去一隻大蒼蠅的感覺,那酸爽的勁兒啊,簡直了……
“太子……你……他……。”他下意識的指指仍在一邊扮無辜的朱厚照,又再指指蘇默,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蘇默卻一臉的疑惑,看看他,又看看朱厚照,忽然一拍腦門,一臉的恍悟狀,道:“我明白了。”
蕭敬臉色稍緩,長長吐出一口氣來。丫的,你終于明白了,你明白了就好啊……。呃不對!
“您這是奇怪太子爲什麽也會來這兒對吧?是呢,真是古怪啊。啊,那麽,太子殿下啊,您這是爲啥來了臣這裏呢?”蘇默一本正經的轉身問道。
蕭敬一口氣沒倒上來,齁齁的劇烈咳嗽起來。駭的後面跟着的姚太監急忙上前,連連幫着他撫胸拍背,好容易将那口氣順過來。
卻聽那邊朱厚照也點着頭,詫異道:“我?你不是……呃,我那個,對啊,我爲什麽來了這兒呢?”
蘇默一臉認真思索的表情,忽又拍掌道:“啊,我明白了……”
張悅等人齊齊捂臉,尼瑪!看不下去了,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倆人都已經不能叫演戲了,這幾乎就差直接沖人家喊二傻子了。太欺負人了!完全不能忍啊。
牟斌倒是沒有生氣的迹象,反倒是饒有趣味的看着,臉上嘴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容。
蔣正……。好吧,蔣統領已經沒有思維了。被眼前這一幕幕刺激的,整個人都麻木了,三觀盡毀啊有木有?長達十餘年的大内統領職責,讓他曾見過各式各樣的官員。其中無恥者,未嘗不曾見識過。可是能達至眼前此人的程度,那簡直天上地下、古往今來、開天辟地,真真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了。
到了此時,他甚至連憤怒的情緒都無法興起了……。
場中,兩位跨世紀的導演還在賣力的表演着,很敬業,很敬業……。
“你明白了?啊哈,那真是太好了……。呃,太好了……。”
“是的,臣明白了。殿下這是學有所成,忽一日心生所感,無意中氣機牽引,所以才不自覺的走了出來了吧?哎呀,這可是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能有的天人感應啊。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啊。”蘇默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滿臉喜色的連連拱手。
朱厚照兩眼放光,隻感覺聽上去……。呃,完全聽不懂啊。不過總有股不明覺厲的味道,遂驚喜的道:“是這樣嗎?唔,是了是了,可不就是如此嘛。登仕郎果然不虧當世才子,這都能猜的到。哎呀,同喜同喜……”
天……天人感應?!我天人你一臉啊!蕭敬剛剛順過來的那口氣,聽到這話,差點又走岔了去。
罷了罷了,眼下有太子在旁攪合,這聖旨完全沒法正常去宣了。好在本也沒有什麽,索性由着他們去,隻消到了陛下面前再說吧。
想到這兒,他輕輕歎口氣,無力的道:“殿下,登仕郎,不必費力了。且請随咱家入宮面聖吧,一切自有陛下區處就是。”說罷,徑直轉身去了,甚至連根朱厚照施禮都忘了。
旁邊牟斌古怪的看了雙方一眼,微微一笑,随即搖搖頭跟了上去。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蔣正木木的,看都不看蘇默一眼,手一揮,帶着衆禁軍走到朱厚照身後站定。還說啥啊?正主兒都走了,沒法說了!
蘇默與朱厚照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齊齊長出一口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