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特麽沒這麽折磨人的啊。大明太子殿下魚龍白服、偷溜出宮,喊着号子要來幫他。這話聽着多提氣啊,對吧,面兒裏兒那都得光鮮的不要不要的。
可特麽皇帝和大臣們會這麽想嗎?厲害了我的哥,蠱惑大明儲君私自出宮呢,你這麽厲害咋不上天呢?是吧,那就上天吧,西天!
你說蘇默能不哭嗎?這尼瑪得是多冤啊,窦娥再次掩面而走,完全不能比啊。
“泥奏凱……”努力闆着朱厚照伸過來的腦袋,蘇默有氣無力的呻吟道。
“诶,我真是來幫你的,你怎麽這樣……。”小太子沒得到期盼中的友情,反倒一再被驅趕,面上有些下不來了,不由的小臉兒慢慢的耷拉下來。
蘇默暴怒,蹭的跳了起來,詐屍似的,“你來幫我的?你特麽是來幫我死的吧!你一個堂堂太子、大明儲君,特麽一舉一動不知多少人盯着呢,就你這點小把戲,特麽的能騙過誰?我跟你打賭朱厚照,特麽現在你爹早已得了報了你信不?特麽甚至可能廠衛的人這會兒就正往這兒來呢。不用多,一個蠱惑儲君的帽子下來,你特麽自己說,小太爺是死不死……。”
朱厚照被噴的一臉唾沫星子,臉上怒氣消去,代之而起的是恍悟和微慌。好像、大概、也許,真的是好心辦了壞事兒了,可……可……
“那個,默哥兒,我……我很小心了,不會有事的,你多慮了吧。是的是的,你絕對多慮了。放心吧,我的易容術可是得自高手傳授,絕不會被人發現的,你就安……。”
“少爺,少爺!門外來了好多番子,還有禁軍,說是有旨意,讓你們速去接旨!”
朱厚照話還未說完,便被院外一個張府下人氣喘籲籲的跑來打斷。身邊剛剛爬起來的劉瑾,哏兒一下猛的一抽抽,又再軟軟的癱了下去,兩眼一翻,這下是徹底吓死過去了。
“這個……。”朱厚照也傻眼了,搓着手一把扯住蘇默袖子,哀聲道:“默哥兒,你得幫我啊……。”
蘇默仰首望天,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聞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輕輕推開他,轉身僵屍般往外走去。
張悅和徐光祚兩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歎了口氣,也低着頭跟着往外走去。事到如今還能咋辦?特麽攤上這麽個不着調的太子,大夥兒隻能挨着了,難不成還能把太子推出去不成?這鍋,背着吧!
“诶,我說你們……”朱厚照也知道闖禍了,最重要的是,明明想幫朋友,結果反倒先把朋友連累了,這實在是太囧了好伐。
眼見哥兒仨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不由的心下難過,喊了一聲不見停,連忙疾步趕上,一把扯住蘇默大聲道:“好漢做事好漢當,蘇讷言,本太子豈是那種賣朋友的人?你自放心,這事兒我去解決!便是父皇那兒,也自有……。”
“此言當真?”一句話沒說完,肩膀猛地被人按住,蘇默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滿是鄭重的望着他。
呃,小太子有些懵圈兒,下意識的點點頭。蘇默哈哈大笑,使勁的拍着他肩膀,随後親熱的摟着他大贊道:“殿下果然是男子漢大丈夫,這份擔當,要得!去吧,趕緊去把那些家夥打發走,爲兄等自當緊附骥尾,有難同當。待得事畢,自當親自下廚,整治一桌上好席面兒,咱們兄弟今個兒高樂高樂,不醉不歸!好兄弟,看你的了!”
說着,将他身子扮轉過去,使勁推了一把。
朱厚照踉踉跄跄趔趄出幾步,腦子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卻聽蘇默這邊又再吩咐道:“那誰,诶對,你,對,就是你,趕緊的,把太子殿下那位大伴兒也攙過去……哪個大伴?我去,就後面躺着的那個,對對對,就他,一起丢過……呃,不是,是一起扶過去。小心點哈,那可都是貴人,金貴着呢,趕緊趕緊……”
下人們轟然應着,七手八腳的擡起劉瑾過來。朱厚照暈暈乎乎被推搡着,隻得轉身先往外行去。
他卻沒發覺,身後剛才還一副如喪考妣的好朋友,此刻臉上露出陰陰的笑容,眼中滿是詭谲的光芒。腳下不進反退,呼吸間便拉開了距離。
“哥哥,這樣……不好吧?”身旁,張悅滿面羞慚,扯了扯蘇默的袖子,低聲遲疑着道。
蘇默斜眼乜了他一眼,歎道:“是啊,是有些不好。要不,悅哥兒你上,替下太子?”
張悅一怔,随即臉色一正,嚴肅的道:“這怎麽可以,儲君大義,我等身爲臣子的,如何能搶君上的風頭?此大不敬也!非讀書人可爲。”
蘇默就挑了挑大拇指,又斜眼去看徐光祚。
徐光祚冷着小臉兒,酷酷的一擺長劍,淡然道:“吾将門也!”
蘇默和張悅齊齊一個趔趄,随即同時沖他狠狠豎個中指。特麽的,最不要臉的原來在這兒,咱們跪了!
麻批的,瞅人家這應答。吾将門也!啥叫将門?将就是隻負責聽命厮殺的,隻管殺敵卻敵,指揮責任和領導責任卻是不消去擔的。不是不肯,而是不搭嘎。
就四個字兒,既得體又脫了責任,誰能說出半個不字來?比張悅那什麽我輩讀書人,簡直不知高明了幾百倍有木有?隐隐然,人家這說法還有種不忘本的意思,這就讓同爲國公武勳出身的張悅尴尬了。
一幫人呼啦啦湧出來,但見國公府中門大開,兩邊各有一隊人馬分列左右。
左邊皆是皂靴高帽,深衣鍺袍,腰間挎着繡春刀;右邊則是身着鴛鴦戰襖,頭戴漢陽笠,按劍而伫。
正是大明東廠番子,還有大内最精銳的禁軍,大漢将軍。
衆人之前,司禮監秉筆太監蕭敬一身蟒袍,白面無須的臉頰上平靜無波,面無表情。身後,姚太監手捧一道黃卷,額頭上、臉上全是汗水淋漓;
旁邊,錦衣衛指揮使牟斌眉頭微蹙,略顯焦慮的來回踱着。在他身後落後半步,侍衛統領蔣正手按佩劍,站的如松如柏,目不斜視。唯有那不時轉動觑視的眼神,暴露出幾分憂慮之色。
好大的場面!
一眼看到門前的排場,張府衆人都是心中一顫。小太子朱厚照也是不由的使勁咽了口唾沫,腳下遲疑着想要退縮,卻剛一擡步,冷不防不知誰在背後猛地推了一把,頓時一溜兒趔趄的沖了出去,恰好到了蕭敬、牟斌等人身前站定。
朱厚照大怒,待要回身理論,卻又猛省過來。僵硬着身子慢慢站穩,擡手搔搔頭,咧嘴沖蕭敬和牟斌露出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來。
蕭敬和牟斌也是有些發愣。他們當然知道太子在這裏,可一般情況下,不是應該讓太子殿下先躲起來,然後大夥兒明面上走個程序,有什麽話回頭去跟陛下面前說嗎?
可這特麽是怎麽回事?就這麽明晃晃的讓太子直接站出來了,哪還如何斡旋緩頰?英國公這是怎麽了,竟連規矩都忘了?如這般一來,他們做臣子必當先叙君臣之禮,然後才是差事。
可特麽這麽一來,奉旨而宣的威儀何在?半路而阻,折沖樽狙,這真真是哔了狗啊!
隻是這心中不論如何腹诽,此時卻容不得他們怠慢了。兩人對視一眼,隻得整衣扶冠,作揖見禮道:“臣等,參見殿下。”
身後衆番子、衛士齊齊半跪,同聲應和。霎時間,英國公府中門前便跪滿了一地。
朱厚照臉龐漲紅,目光亂飄,支吾片刻這才咳咳兩聲,随意揮揮袖子,咳道:“嗯嗯,咳,那個,哈,好巧啊,你們也來了……呃,免禮,免禮,都起來吧。”
蕭敬和牟斌等人恭聲應是,肚中卻哭笑不得。好巧?特麽巧個屁啊,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咱巧你一臉啊巧。
隻是這話卻是隻能腹诽,隻得含糊的應着,僵着臉直起了身子。可起身後,兩邊卻不由的同時一陣默然,都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這尼瑪實在太尴尬了啊,這種情況,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不是。
牟斌眼珠兒轉轉,不着痕迹的悄然往後退開半步,嘴上卻輕輕咳了一聲,以示提醒。
錦衣衛這些年來,一直便被東廠壓着半頭。此次他雖然跟來了,但卻未帶一兵一卒,反倒是東廠帶着一隊番子。再就是派來随扈的大内禁軍了,那卻是等若迎太子回宮的儀仗,隻不過明面上不能這麽說,借此掩飾而已。
由此可見,錦衣衛的勢弱。眼下可好,反倒是這樣一來,倒讓他不必去煩惱了,由得蕭克恭苦惱去。畢竟,此次宣旨正差可是他東廠不是。
聽到牟斌的暗示,蕭敬眼中不由的閃過一抹惱意,卻是無可奈何,隻得踏前半步,伸手向旁邊姚太監示意。
姚太監如逢大赦,連忙将手中抱着的黃絹奉上,随後低頭躬身退後。尼瑪,這裏氣氛實在太詭異了,都是神仙啊,他一條小池魚碰上那就是個死啊。
“咳咳,殿下,老臣奉……。”蕭敬輕咳兩聲,舉了舉手中聖旨,想要說我這有差事,殿下您勞駕躲躲成不?
結果一句話還不等說完,忽然便見對面張府衆人一陣紛亂,當先三個少年并肩而來,中間一人滿面笑容的排衆而出,老遠就抱拳大笑道:“哎呀,原來竟是蕭督公大駕莅臨,真是稀客啊稀客。快快請……咦咦?太子殿下?你……。你怎的在這裏?唉喲不對,那啥,咳咳,臣,蘇默,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場中猛然一靜,随即齊齊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