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龍得意的心情頓時大壞,這是哪個癟犢子啊,在這會兒敗自己的興。循聲扭頭去看,目光所及之處,卻不由的猛然色變,臉上頓時陰晴不定起來。
若問京中誰最狂,張家兄弟逞威豪!來的不是旁人,正是京中最神憎鬼厭的二位。纨绔界的名宿,地痞輩的祖宗,壽甯侯張鶴齡、建昌伯張延齡。
要說這二位怎麽來了,無他,利益耳。那日蘇默爲了城外那處宅子的事兒宴請二張,最後讓二張乖乖低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拿出了名人會所的買賣份子,以利相誘。
眼下這名人會所中,二張兄弟白得兩成份子。兩成份子啊,按照蘇默的預算,那可是每年至少數萬兩收成的大肥肉啊。
可眼下,居然有人敢來這裏鬧事,二張兄弟豈能不急?喵了個咪的,他張家兄弟往日裏不去找旁人的麻煩,旁人已是燒高香了。可現在居然有人把黑手伸到自個兒兄弟頭上了,這可不是自尋死路嗎?
所以,在一得到這邊的傳訊後,兄弟兩個就炸了毛了。當即點起一幹爪牙,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
兩人這般手下,俱皆是京都地面上的潑皮,依仗着倆皇親國戚的威風,素日裏便嚣張跋扈慣了。而今個兒難得的是,居然還是自個兒這邊占着理兒,可想而知,此時此刻這幫人的氣焰得是多麽的高漲了。
連踢帶踹的将圍觀的人推開,二張如同衆星捧月般閃亮登場。一進到圈子裏便看到了正站在最前面的華龍。
張延齡當即怪叫一聲,斜着肩膀歪着腦袋,如同隻螃蟹一般踱到了華龍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嘿然道:“啧啧,咱還當是哪個吃了豹子膽的雜碎敢來咱兄弟的地頭折騰,感情是小華你啊。是了,你小華如今風水看漲了,攀上高枝兒了,想必是覺得有本事可以騎到你二爺我的頭上拉屎了,對不?”
華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心中暗暗叫苦。怎麽也想不通,這個什麽會所咋就跟這倆混不吝扯上關系了。
前陣子,不還聽說這兩兄弟幫着這邊辦事來着嗎?既然如此那就是自己人啊。可爲啥明知道是自己人,今個兒怎麽還讓自己來這兒鬧騰?這尼瑪不是坑人嘛。
他如今身份看漲是不錯,身後也确實靠上了硬紮的靠兒了也不錯。但那也僅僅隻是靠上了而已,真要比身份,他跟這二位的地位,那可絕對是天差地遠了去。别說是他了,就是他身後的主子,真要跟這二位掰扯掰扯,最後的結果也是尤未可知呢。
“咳咳,這個,二哥……”他心中暗罵着,臉上擠出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微微躬身叫道。
“二尼瑪的哥!瞎了你的狗眼!”不待他一句話說出,剛剛還一臉玩味的張延齡陡然便翻了臉,手指頭都快戳到他臉上了,指着他大罵起來:
“你特麽配嗎?你特麽也配跟二爺稱兄道弟?你算哪根蔥!狗娘養的東西,打秋風居然打到爺爺的頭上來了,真真是好膽!你大爺的,你特麽是不是覺得你爹現在大發了,就可以誰都不放在眼裏了,嗯?蛆了心的玩意兒,遭了瘟的逼貨,真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來來來,咱們這便一起去面君,去陛下和娘娘面前理論理論,且看看你那當個狗屁給事中的爹老子,究竟有多大能耐?走,走啊!”說着,一把薅住華龍的脖領子,拖着就往外走。
他本就是個潑賴性子,整日介跟一幫地痞無賴厮混,這一發了性兒,那口中什麽酸的辣的,可着勁兒這通噴啊,哪還有半分皇親國戚的範兒。
華龍滿臉通紅,心中又是暴怒又是憋屈,偏偏真不敢拿他怎麽樣。别說動手了,就算還口都不敢。他可是太明白不過了,自家老子再怎麽牛逼,也還遠達不到跟這倆貨掰腕子的地步。
别說自家老爹了,不見當初三位内閣大學士,還有一大幫禦史朝臣一起彈劾這哥兒倆,最終都被皇帝給支吾過去了?到最後也沒能将這哥倆兒怎麽着,一個輕輕巧巧的“閉門思過”,就算把事兒給平了。
和當時那場面比起來,正如張二爺叫嚣的那樣,就他爹那小小的給事中的芝麻官兒,又能把這哥倆兒如何了?
更别說這事兒他真心不占理,擺明了是來鬧事兒的。嘞了個擦的,這要是鬧到禦前,且不說皇帝會如何,單就讓後宮那位娘娘知道了,怕是就能活撕了他父子。
那位娘娘對這倆胞弟的袒護寵溺,國朝内外又有哪個不知,哪個不曉?若不是如此,就憑這哥兒倆作死的德性,早不知死過八百回了。
這次好嘛,難得的讓這哥倆兒占了理兒,那要鬧上去還能得了好?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啊。
這麽想着,華龍腿肚子都開始轉筋了。死命的掙紮着不走,一邊滿頭大汗的告饒道:“二爺,二爺,您這誤會了,真的是誤會了。别,别拉,别拉……好好好,我說,我跟您說,這事兒不是我……哎哎,唉喲我說二爺,這真不是我,是……。是魯王世子讓我來的,你有本事找他去啊,欺負咱們算什麽本事……唉喲……”
好嘛,這叫個一通亂啊。張延齡那混不吝的德性,拉不動人豈肯幹休,那必然是拳腳與咒罵齊飛啊。可憐華龍打不敢還手,左右又遮擋不住,身上是連連中招,慘叫哀嚎不已。
旁觀衆人這個興奮啊,這種大戲平日裏哪能看到?那人是越聚越多,眼看着剛剛還趾張氣昂的華公子,轉眼間就發髻也散了,鼻青眼腫的那叫個狼狽的樣子,不由的爆發出陣陣的哄笑之聲。
華龍簡直羞憤欲死,尤其是不經意間看到名人會所一幹人,這會兒哪還有半分害怕的模樣,都抄着手看他熱鬧看的那叫一個歡樂,這羞憤就愈加重了起來。
再有那個石悅,先前還被自己罵的嘴都還不了。可是此刻呢,特麽的瞅瞅丫笑的,尼瑪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後面去了……
媽蛋的,自己被坑了!這絕對是被坑了!華龍終于是想明白了,隻覺得一股郁氣直沖天靈蓋了。再也忍不住之下,終是将幕後之人就那麽喊了出來。
“咳咳,老二,且住手吧。”聽到華龍爆出來的幕後之人,一直沒出聲的張鶴齡終于輕咳兩聲,開口制止道。
旁邊幾個伴當便假意上去拉扯,卻在暗中又讓華龍很是挨了幾下。華龍氣的要吐血,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恨恨的咬牙,打落牙齒和血吞。
這邊被拉開的張延齡兀自不肯幹休,跳着腳兒的指劃着他大罵。隻不過看樣子實在是累的不輕,那罵聲都斷斷續續的,光剩下在那兒捯氣兒了。
天可憐見的,張二爺一直養尊處優的,打架這種體力活兒一般可都是手下們幹的。今個兒自己這麽親身上陣,可是把張二爺累壞了。
另一邊,華龍的幾個伴當也趕忙扶住他,手忙腳亂的幫他整理着衣服發髻。就這一會兒的功夫,華公子發髻也散了,衣服也撕破了,連鞋都掉了一隻,那個凄慘喲,哪還有先前半分華貴的樣子,都跟街頭的乞丐差不多了。
張家兄弟兇焰沖天,這些伴當對付一般二般的人可以,但是對上這倆瘟神,真心是不敢往上靠啊。尼瑪,這要是被這哥倆兒虐一頓,連理兒都沒地兒去講,誰特麽傻啊還往上湊?也就是這會兒張二爺被拉開了,這才敢過來扶住華龍。
“小華啊,你說你……唉,這是何苦呢?”制止了自家二弟的暴行,張鶴齡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上下打量打量華龍的慘樣,一臉悲天憫人的歎息道。
華龍咬牙望天,臉色如同死灰一般,一言不發。今個兒這臉丢的實在是大了,還有什麽可說的?這張鶴齡看似溫和,但誰不知道他比他那個弟弟更加陰毒?
他弟弟張延齡也就是暴躁些,不講究些。可這丫的卻是蔫兒壞,最喜裝模作樣,背地後裏下死手。且不說今個兒這仇結大了,就算沒這檔子事兒,華龍也是絕不會信他半個字的。
“啧啧,你啊,說起來大夥兒都是有臉面的,你小華要真是缺了使喚,直接來跟哥哥言語聲就是。就算不談咱們之間的交情,單就看在令尊面上,哥哥也斷不會不打發你一些。可你這麽搞,實在是壞了規矩啊,這與令尊面上也須不好看吧。還有,你剛剛說什麽什麽世子的……咳咳,我覺得吧,這人啊,要有擔當,自個兒做的事兒便自個兒抗着,遷延别個就太過了,于己于人都不太好啊。小華你也是個聰明人,想必不用哥哥我多說了吧。”
張鶴齡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華龍的冷淡,仍是慢條斯理的說着。隻是那盯在華龍臉上的眼神中,滿透着莫名的深邃。
華龍猛然省悟過來,頓時間後背就淌下汗來。是啊,今個兒這事兒自己面子是丢定了,以華家眼下的勢力,想要找回場子來那是半點希望也無。
而這事兒要是再把魯王世子那幫人得罪了,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華家還能得了好去?自個兒被人坑了就坑了,這個鍋再不想抗也得抗到底。若能扛下來,後面說不定還能得到些補償。可要是真個徹底秃噜了,怕是先要弄死自己的,就是那幫人了。真到那時,可就是徹底的完蛋了。
這麽想着,臉上忽然血色盡去,變得煞白煞白的。驚懼之下,便連先前的羞憤都忘到了腦後。嘴唇嗫嚅着,想要說點什麽挽回來,不意外面又是一陣混亂傳來。
又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