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之所以考慮要搞個會館,根本原因也是爲了當日在蒙古王庭時的那個承諾:羊吃人。
可要是想達到羊吃人的程度,就必須是羊毛紡織業達到一定的規模才可實現。否則若隻靠着十幾二十個的小團體,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再往大了點說,蘇默想要推動的其實就是工業化的進程。唯有達到後來民國時期那種規模的工業化,才是實現他所謂羊吃人的基礎。
也就是說,必須圍繞着羊毛形成一條利益鏈條,無論是上遊還是下遊的工序,都必須具備一定的規模,并進而形成一個完整的閉合。
而要達成這個目的,首先就是必須要有足夠多的利益索求者參與進來。然後還有要配套的生産環境,這個環境可分爲兩大部分。其一是市場氛圍,有一個會館顯然會對這種氛圍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
而其二,就是生産必備的工具了。也就是羊毛紡織機。羊毛紡織機和普通的織布機并不是一回事兒,在很多細節上都有着天差地别。
蘇默後世時隻是個教美術的老師,并不是什麽物理化學的理科生,他又哪裏懂得那些?隻是通過網絡才知道了些相關的大體知識罷了,真要想具象出來,卻必須要通過更多的匠人不斷的試驗,才可能做出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蘇默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點。給出一個大體的框架和原理,蘇默相信,以古人們的智慧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但這有個前提,那就是必須能聚集起足夠的匠人,還必須是有點水平的那種。
可是他一個白身,招攬幾個這樣那樣的匠人當然沒事,可要是大批量的招募匠人,先不說能不能招到,單就這動靜怕就要引人注目了。一旦被人盯上,他還要不要幹别的了?
顯然,如果能開辦一個工業會館,以上的問題都可迎刃而解。而且,除了上述這兩個難題之外,他想弄這麽一個會館還有一層更深的含義。那就是聚勢!
來到大明這麽長的時間了,又經曆了幾番爲難,蘇默已經清醒的認識到了自己根基的淺薄。無論是他想做個悠閑的富家翁,還是掌控一隅自保也罷,都需要有豐厚的人脈才可。
否則就憑他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即便是能聚攏起财富也守不住。身周環伺的那些貪婪的目光,絕對會将他撕成碎片,連片骨頭渣都不帶剩下的。
可眼下,張悅這麽一番話之後,他知道,這個謀劃算是胎死腹中了。至少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實現的了。
“那現在存在的這些會館又是怎麽回事?既然如此艱難,怎麽還在開着?”蘇默仍有些不甘的問道。
張悅苦笑道:“我滴哥啊,你怎麽還沒明白過來呢?現在這些會館,要麽是那種根本不成氣候的,最多就跟個詩社之類的表象而已;再要麽,便是身後捆綁着極爲深厚的人脈和背景那種。而後一種,都是已經曆經了數十年的沉澱,讓人不敢輕易去動了。如哥哥這般,想要新建一個,卻是沒那麽容易了。”
張悅耐心的解釋着,心下其實還有個原因沒說出來。若說别人或許搞一個就搞一個了,隻要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或許在沒人關注的情形下還有可能。
可是你蘇默,我滴個天,你丫就從來沒消停過。且不說你還要在京城這個首善之地搞這種動作,單就你這個人往那一站,就會引來無數盯着你的目光。這種情形下,你還想安生?怎麽可能嘛。
蘇默就咬牙了,擰着眉頭苦思。你妹的,這麽個大好的謀劃,竟然不能施展,讓他極爲不甘,心中就跟百爪兒撓似的。
“好吧,既然會館不行,那老子就開個會所!老子開會所總不會不成吧?”半響,他忽的靈機一動,恨恨的說道。
會所跟會館隻差一個字,但卻是全然不同的兩碼事兒。會館若說是個針對性極強的專項所在,那麽會所便隻是一種更偏向于交際的娛樂場所了。
“會所?”張悅有些愕然,這名詞他可真是有些不太明白了。與會館不同,會所卻是一種舶來品。它起源于歐洲,興盛于近代,此時的大明時空卻絕對是沒有的。
不過要是發散一些說的話,其實會所也早在宋時就有了雛形。比如那些這園子那園子的,就是一種最初的會所形式。隻不過與真正的會所比起來,它的功能顯得很是單薄,最初的目的性也極簡單。但是單單隐秘性,卻又比會所更甚。
這些園子多是打着某個名妓的名頭所建,爲的就是提升名妓的身價,所有目的都是圍繞着由此吸引來的利益而來。而更重要的人際交往場合,卻隻是不經意的副産品而已。這就和會所的功用,相差了天地之遠了。
蘇默細細的将整個思路跟張悅說了,張悅聽的目瞪口呆,好半響回不過神來。
自己這位哥哥究竟長了個什麽腦子啊?竟然連這種形式都想的出來。毋庸諱言,這個所謂的會所,可比那些個大家名妓坐鎮的青樓高大上太多了。若是真弄出來,妥妥的将那些個有名的妓館青樓都要壓一頭去。
可是……。
張悅震驚過後又開始嘬牙了。尼瑪,這會所聽上去雖然很高大上,可卻太容易讓人将其跟青樓妓館混淆了。你一個堂堂英國公府的侄少爺,竟然去開一個妓館,這……。這這……。。
好吧,張悅覺得,自家這老大完全就是作死無極限的節奏啊。真要搞出來了,不錯,開會館的那個風險是沒了,可一個“放浪形骸、有辱斯文”的罪名卻是妥妥的。那樣的話,還不要讓禦史們彈劾成篩子啊。
就算那些禦史清流們肯放過,可這事兒單就英國公的臉面上也不好看啊。一個大明勳貴去開窯子,我去,這實在是好說不好聽啊。
“哥哥啊,這個……這個……。”張悅一臉的便秘,這糾結的。
蘇默嘿嘿一笑,挑眉道:“咋,是不是覺得會給人誤會,名聲不好?”
張悅就苦笑着看着他,這不挺明白的嗎?那你還提這茬兒幹嗎?
蘇默眼珠兒轉轉,擺手道:“放心,我自有計較。我隻問你,抛卻這個原因外,我開個會所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毛病了吧。”
張悅暗暗歎氣,隻得無奈的點點頭。心裏卻暗暗吐槽,這尼瑪還不如你開會館呢,好歹那也是個正行吧,怎麽也比你去開窯子好聽太多了。
隻不過這話卻不好說,畢竟蘇默剛才解釋的很清楚了,他也明白這個所謂的會所,确實跟妓館不是一碼事兒。可問題是他明白沒用啊,總得讓别人都明白才行。可你總不能逮着個人就跟人解釋,我這會所是一個高大上的人脈交流場所,絕對不是妓館青樓……我去,那跟此地無銀三百兩有啥兩樣?真是愁啊。
蘇默卻哪管他心裏怎麽想,隻要不去沾惹那些個麻煩就行了。會館一時半會兒開不起來,那就先把會所弄起來,說到底,所有的事兒還是最終要落實到人身上去做。那便分成兩步走,先把人脈聚起來再說。
至于名聲,蘇老師又不準備入仕,要那名聲有屁用?更不用說,經曆了這次蒙古之使的事兒後,他傳奉官的臭名已經扣實了,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
若能靠着這個會所聚攏積累足夠的人脈,那以後将會有無數的擁趸去幫自己正名。更不要說,通過這個會所的經營,也能極快的彙聚龐大的财富了。
張悅現在還沒概念,根本不知道一個會所的價值有多大。蘇默卻是太明白不過來,尼瑪,後世那些個高檔會所,随便一張卡就要幾萬幾十萬的,更甚者,甚至上百上千萬的都有。
而通過這種彙聚的人脈,延展開的各種合作,又将帶來更大的利益,那又不是區區會所一地消費所能比的了。那将是一個龐大的平台,有着将更多觸角伸進各個領域、平添無數機遇的平台!
幹了!
蘇默狠狠一握拳,眼中閃出堅定之色。既然決定了,當下便開始拉着孫四海安排起來。
會所和會館截然不同,自然所需的建築功能也大不相同。單就這處園子來說,肯定不能建成如後世那樣的會所。而是要因地制宜,偏向于蘇杭園林式的那樣。
中華無數的瑰寶中,江南的園林絕對是排在最前列,令無數人歎爲觀止的。尤其是以明清時期,江南園林已經達到了一個巅峰,其中美輪美奂的布景,妙到毫巅的構思,直到後世千百年都令世人贊歎不已。
而蘇默此時便正好處于這麽個時節,若是能趁此将後世那些名園先一步弄出來,說不定還能混個園林界的開山怪的名頭呢。到時候,便單隻這一個名頭,也抵了說他是開窯子的臭名了。
誰又能說,一個胸有丘壑,能設計出如此大雅格局的人,會是一個開窯子的低賤之輩?更不用說,張悅所擔憂的那個名頭,也不一定真就能落到他蘇默頭上。
蘇老師可是早有了腹案呢。專業的事當然要讓專業的人去做,他才不會傻乎乎的沖到最前線。
蘇老師一向的宗旨是:糖衣自己剝下來吃掉,炮彈卻是敬謝不敏,送給他人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