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而下,皇族有親王、郡王,鎮、輔、奉将軍。鎮、輔、奉中尉三級。
而外臣異性爵則用公、侯、伯三等,罷子、男不置。在公侯伯以下還有輕車、騎、雲、恩四個都尉,也算是吃國家俸祿的爵祿官。
這兩部分合起來便是整個勳貴集團。
而外姓勳貴中則又可分爲兩個部分:一個是如英國公、定國公這樣的将門;另一個便是如壽甯侯張鶴齡、建昌伯張延齡這樣的外戚。
相對于将門來說,這些個外戚大都是些混吃等死的纨绔、廢物,一向不被将門重視,這也是爲什麽張悅聽說張氏兄弟後,會那麽硬氣的原因。
而這其中還有個原因,則是這張氏兄弟仗着張皇後的威勢,在京都之中嚣張跋扈也就算了,偏偏還全沒點貴人的修養,什麽偷雞摸狗的腌臜事兒都幹,堪稱是神憎鬼厭。
爲了這兩個兄弟,不但皇後時不時的出面給這兩兄弟擦屁股,便是弘治帝都被這兩個小舅子折騰的苦不堪言。沒法兒啊,這一邊是老婆,一邊是大臣們,哪一頭也得罪不起,隻能他在中間和稀泥受夾闆氣了。
那兩位也是滾刀肉型的,每次惹了禍被傳進宮去,無論是姐姐的諄諄教誨,還是姐夫的喝罵訓誡,當面唯唯諾諾,轉頭一出宮該啥樣還是啥樣。
到的最後,連劉健等一幹大臣們也是醉了。這倆貨大錯沒有,小錯不斷,你又殺不得關不得的,打一頓什麽的人家根本不在乎,爬起來又是一條好漢。所以,幹脆,大夥兒對這倆也懶得去管了,愛咋咋的吧。隻要不是鬧得太出格,或者招惹到自家頭上,誰也不去搭理他們。
由是,這二人愈發自在起來。整日介章台走馬、溜雞鬥狗,好不快活。至于旁人的看法雲雲,頗有一種他強任他強,他橫任他橫,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的意味。
後世每每說起大明正德一朝,除了皇帝朱厚照和太監劉瑾,他老二位絕對是可以排在壞蛋榜的前五之中的。
這算什麽,這可不是千古名傳,青史永著嘛。當壞蛋能當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一種境界了。所以,蘇默對這倆貨很是有些興趣。
後世時,蘇默每次讀史至此時,都有種古怪的感覺。因爲按照曆史記載中來看,這兩人根本算不上什麽奸臣,甚至跟惡人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倆地痞無賴。
至于說那些個欺男霸女的記載,也根本沒證據表明是這二人直接經手。這說明,很可能許多事兒都是下面人搞出來的,卻讓這二位頂了惡名,成爲了光榮的背鍋俠。
也正是基于這個念想,所以當孫四海說起這兩人後,蘇默并沒如張悅那般惱怒,反倒是有了和這兩人見上一面的興趣。
這其中固然有着後世的情結,也還因着昔日在武清時,和張家老太公的那份交情。而更深一層的想法,則是看的這二人身後的那位。
張皇後,這位被後世人每每提起,就頗多感歎的女人,事實上并不似記載中那般祥和。事實上,這個幸運的女人脾氣一點也不好。女人該有的小心眼、善妒、不講理、護犢子等等等等毛病,她是一樣不少。
或者,再确切點說,張皇後在弘治帝的寵溺下,大概跟後世的普通女子更像一些。
那麽,無論蘇默願意還是不願意,眼下他已經被動的給推進了這個時空的上流階層漩渦中,他就必須多爲自己準備幾張底牌。
張皇後,顯然是他首要的選擇之一。要知道枕頭風的威力,自古以來就不小,如果再加上唯一性,還有皇權至高無上的疊加,那威力用好了可謂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天下還有誰人能擋?
可以這麽說吧,那就是:皇後在手,天下我有。好吧,這話誇張了點,但卻也差相仿佛了。
蘇默定下了調子,這事兒便翻篇了。孫四海又将另外兩件事兒做了簡單的通報。
監生江瑢一時半會兒不是那麽好找的,畢竟别說諾大一個中原了,單隻是京城一地,想要找一個人也是如同大海撈針一般。所以,聽着孫四海已經安排下去了,蘇默便也沒再催促。
再有一件事兒,便是商鋪的問題了。比起蘇默要求的宅院來,這事兒卻是簡單多了。就在内外城交界,可謂京都最繁華的位置,賃下一處整個的院落。不但前面可以當做買賣,後面還有老大的空餘,無論是住人還是做倉庫都綽綽有餘。
眼下酒足飯飽,幾人便在孫四海的帶領下實地去看了一圈兒,蘇默表示很滿意。
“哥哥想要做什麽營生?”張悅跟着看了一圈兒,有些好奇的向蘇默問道。
“你覺得,我開個會館怎麽樣?”蘇默摩挲着下巴,認真的說道。
噗!
張悅好懸沒被口水嗆死。咱能不鬧嗎?我去!這尼瑪先不說你腦門上頂着老大一個英國公府的招牌,單就你這兩天招的禍,你去開會館?這得是要多作死的想法啊?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張悅相信,這會館建起來,會員能不能來先不說,但那些個對頭們絕對會先一步沖上來。
張悅撫着胸口,這小心肝吓的,噗通噗通的。也不說話,就那麽直愣愣的瞅着蘇默,眼神哀怨的喲。
蘇默感覺後脊梁上汗毛都豎立起來了,使勁把他的腦袋掰過一邊,怒道:“我說你這是什麽眼神?警告你啊,别亂起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哥我隻喜歡女人,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不感興趣。”
快停!張悅臉兒都綠了。我你大爺的,你啥意思啊。老子也是直的好吧,老子也隻對女人感興趣。你丫要不要這麽惡心?
“我滴個哥欸,不,您是爺!是祖宗!我說祖宗欸,咱能靠點譜嗎?你該不是真想那麽幹吧?要那樣的話,你還不如直接給兄弟一刀,好過熬着遭罪。”張悅快哭了。
蘇默詫異道:“我說,不就是開個會館嗎,至于的嗎,還要死要活的。”
張悅氣急敗壞的道:“你……你還來真的啊?不行!這事兒說破大天去也不行!我說哥哥,你怎麽想的啊?咱現在已經是處在風口浪尖上了,你這還要再開個會館,那豈不是給人豎起個靶子,湊上去找死嗎?”
蘇默是真的詫異了,“不是,我說,開會館究竟咋就不行了?我剛才可看見了,這一路過來,少說有兩家了吧?不是哥跟你吹,别的咱不敢說,要說這經營會館,哥妥妥的甩他們八條街去,絕對穩賺不賠!”
張悅捂着胸口,快要暈過去了。呻吟道:“别……别說了成不?甩八條街,我怕到時候咱們要被打到十八層地獄去了。哥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會館是咋回事啊?”
蘇默這下子有些朦胧的悟了,難道說這會館還有别的說頭?當下趕緊夾了尾巴,虛心的求教起來。
張悅歎口氣,耐心的給他講解起來。原來,會館這一說,在大明也算是個較爲新鮮的事物。
所謂會館,大多是同一個都市中,同鄉或者同業者們組成的團體。曆史上,會館也确實是起源自明朝,至辮子朝時發展到了頂峰。
第一家會館始建于大明永樂年間,稱爲“北京蕪湖會館”。乃是來自蕪湖地區的同鄉們組成的。而這所會館的組建,其表面上雖然是宣揚爲了同鄉間的互幫互助,然則實際上,卻是當時一些對朱棣靖難不滿的士人們聚會的場所。
明成祖朱棣以叔代侄,奉天靖難,奪了侄兒建文帝的皇位。最後一役中,建文帝在宮中放起一把大火燒毀了一切,甚至連他自己的屍骨都燒的面目全非,難以辨認。這也造成了一樁千古迷案,那便是有名的建文生死之謎。
而在這期間,當時很是有一批誓死追随建文帝的大臣士子,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被誅十族的名士方孝孺。
方孝孺一案,當時着實震懾住了那些追随建文的人。朱棣的殺伐狠戾,讓他們終于認知到雙方的差距。硬抗顯然是不行的,唯有别出機杼,由明轉暗才可保存身家,另謀他圖。
由是,蕪湖會館應運而生。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會館既然打着同鄉的名号,自然就不會單單隻接受士子。一些個不明所以的吃瓜衆,在知道了京中有這麽個組織後,紛紛請求加入。畢竟,以古時的交通、通訊狀況,一個異鄉人能在異鄉找到同鄉的組織,那絕對是最妥當的依靠。
就這麽的,人越聚越多,到了最後,整個蕪湖會館完全變了味兒。從一個原本暗中抗拒朱棣的反抗組織,漸漸的轉變成一個真正的同鄉會了。
當然,這其中,明成祖手中的錦衣衛功莫大焉。其中的隐秘,就不在這兒多做贅言了。
蕪湖會館最後雖然變了味兒,但是其最初秉承宗旨,最終還是被皇家偵知了。
要知道,那會兒畢竟建文的生死成迷,民間各種版本的說法不一而終。朱棣最終也不敢太過酷戾,隻能暗中使人留意。
之後,随着帝王的更疊,成祖一系已經穩穩的把持了皇位,不可動搖。所以,對會館的謀逆可能,漸漸的便也驟降到最低點。
然而時移事易,會館的發展并未止步,反而逐漸豐富起來。從初時的同鄉相助,發展到後來的同業聚集。後來,甚至有些文人們也開始聚集,組成某些團體,亦稱爲“會館”。而這種會館,便是黨派的雛形。
這其中,又多以清流爲衆。那麽何爲清流?聽上去似乎很高大上的樣子,實則多是些不得志的文人罷了。正因爲他們的不得志,所以才有了不甘的發洩,品評時政,彈劾政事,一時間風頭無倆。
可凡事都是對立的。他們爽快了,被針對的就必然不爽。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皇家。再其次,則是既得利益者了。
皇家不必說,左右不過就是那些個破事兒。而既得利益者們換了一茬又一茬,随着曆屆科舉,漸漸的沉澱下許多人也進入其中,從而使得這些原本單純對立面的人,成爲了兩下利益的代言人。
于是乎,會館終于發展成一個誰都無法駕馭的怪獸。文人士大夫們,對其是又喜又恨,偏卻不敢得罪。因爲此時的會館,已經具備了輿論引導的實力,再不是哪一個人可以撼動的了。
但是正因爲這種局面,也使得權貴階層對會館的出現極爲慎重。輕易不會放任類似組織的出現。誰也不知道,忽然冒出的新會館,其政治訴求是哪一方的代表,又終将讓哪一方得利。
所以,隻要是出現這種苗頭,權貴們第一時間便是全力打壓。能滅則滅,絕不留情。甚至原本無怨無仇,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會忽然某一刻跳出來踹上一腳,這都不算奇怪。
這種局面下,蘇默冷不丁喊着自己要開個會館,你說如何不讓張悅要昏過去?作死都不是這麽個作法的!
這一通的解釋,隻把蘇默聽的是目瞪口呆,半響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