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你可以叫我雷鋒,我最喜歡的就是做好事了。”蘇默笑眯眯的如是回答。
雷鋒又是什麽鬼?張悅和身後的胖爺、石頭等一幹人面面相觑,心中吐槽。
朱陽鑄卻哪知道對面這家夥根本就是在瞪着眼胡說八道呢,眼神陰鹜的深深看了他一眼,隻是點點頭轉身走了。
既然無法進行下去了,再留在這兒等着丢人現眼嗎?兩個侍衛中,還有一個至今沒醒過來的,隻得讓那個吐血的背了,一行人也不往酒樓裏去了,很快便走的沒了影。
張悅目送着一行人遠去的身影,微微皺眉道:“哥哥,這小子怕是不那麽好打發的,要不要我找人盯着他點?”
蘇默灑然一笑,搖頭道:“一個小屁孩罷了,能翻出什麽花來?由得他去。我還真就怕他認了慫,那可就白瞎我這麽費力的表演了。”
張悅就歎口氣,果然,你妹的,我就知道,這果然都是套路啊。無奈苦笑之餘,也懶得再多說什麽了。點點頭道:“哥哥有計較便好。”
蘇默哈的一笑,伸手攬住他肩頭笑道:“放心吧,你多咱看哥哥我不靠譜過?”
張悅翻了個白眼,很想問一句,你丫有靠譜過嗎?這忽風忽雨的,心髒稍差點的,你這麽個折騰法估計就得英年早逝咯。
“成了,該做的事兒差不多都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祭咱們的五髒廟。走走,都進去,吃飽喝足了,哥帶你們發财去。”再次拍拍張悅肩頭,蘇默笑呵呵的招呼着衆人道。
外面這一通變故,早驚動了裏面的管事。與小二們不同,管事早就得了孫四海的囑咐,自然知道這位爺是誰。
此刻眼見失态平複下來,便搶先迎了出來,恭恭敬敬的給蘇默等人見禮,一邊将他們請了進去。這一幕讓酒樓中不少人看的心中暗驚,對蘇默一行人紛紛側目不已。
若說張悅這個小公爺,京中自然不少人識得。以他的身份,能讓四海樓管事的親自來迎倒也不算什麽。可眼下分明是張小公爺如同個跟班的所在,那管事的迎的也不是張小公爺,而是旁邊那個一臉笑眯眯的少年,卻不知這又是哪位權貴公子。
京城之地比之武清不知大出多少倍去,但是比起信息的傳播速度,卻能甩武清八條街去。
四海樓前的這一幕,很快便傳到了各家府邸和主事人的耳中。這些人自然不是那些不明情況的路人,隻稍稍一轉念便猜到了蘇默的身份。畢竟,當初英國公爲了蘇默,那可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來。也因此,讓蘇默以區區蒙童的身份,冷不丁便一飛沖天,成了堂堂的欽差副使。
李東陽府中,聽着下人回報的消息,坐在陰影中的李東陽面無表情,唯有一雙眸子精光閃爍着,良久才輕輕擺擺手,示意下人退去。
那小豎子終于還是回來了,他竟然回來了。李東陽嘴唇微微翕動,發出幾聲低低的呢喃。目光從空洞轉爲實質,最終落到身旁供案上的靈位上。
如同橘皮的老臉上閃過一抹哀恸之色,緩緩伸手将靈位取下,在手中輕輕撫摸着,臉上神色變幻不定,顯示着他心裏與表面上截然不同的起伏。
而在另一處府邸中,一個一襲紅襖裙的小丫頭歡快的跑着,如同一隻快樂的小鹿。待到奔進一處樹石掩映的小樓中後才放輕了腳步。
“死丫頭,又在鬼鬼祟祟的作甚?别裝了,我早就看到你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小丫頭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咯咯咯的笑着,邁動着兩條小短腿兒一溜兒煙的跑了上去。
“咯咯咯,小姐又來糊弄人。人家才剛剛過來,你又怎看的見人家?明明是兔子耳朵長,聽到了才是。”
人影一閃,房門處一個曼妙的身影走了出來。一系粉色襦裙裝扮,襯的其人膚如凝脂,直如月中仙子一般。一隻欺霜賽雪的玉手中,尚自握着一本線裝的書籍,顯然主人剛才正在閱讀之中。
小丫頭如同飛燕般撲進女子懷中,甜甜的不依嗔道,語聲甜懦,說不出的嬌憨之意。
女子便寵溺的搖搖頭,用手中的書輕輕敲了小丫頭的腦袋一下,嗔怪道:“整日介便知瘋跑瞎玩,當心又被爹爹知曉,罰你抄書。這回又得了什麽新奇事兒,跑來這裏獻寶?”
小丫頭便哈的一聲跳了起來,滿臉潮紅的興奮道:“哎呀,這回可真是大好事兒。默哥哥回來了,他從蒙古回來了。”
女子原本恬淡微笑的面龐猛的一僵,随即不由下意識的猛攥緊了書本,強作鎮定的顫聲道:“誰?誰回來了?”
小丫頭猛點頭:“小姐,你沒聽錯,是默哥哥!武清的蘇默哥哥,他已經從蒙古回來了。我聽人說,先頭便在四海樓那邊,跟一個什麽小王爺怼上了,隻三拳兩腳便把那個什麽小王爺的随從打的吐血而倒。哈,默哥哥果然是最厲害了。”
小丫頭叽叽咯咯的說着,小臉興奮的紅撲撲的,連比劃帶說的,便仿佛當時她就在現場似的,說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又是激動又是興奮之下,兩隻大眼睛都眯成了兩彎新月。
“菩薩保佑,他……終于是平安回來了。”小姐靜靜的聽着,一動不動。隻是嘴中低聲呢喃着,急速起伏的胸脯,顯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靜。
小丫頭鬼精靈的歪頭瞄了小姐一眼,眼珠兒轉了轉,忽然神秘兮兮的湊過去,低聲道:“哈,這下小姐可放心了?也不用整日介沒白沒黑的求神拜佛了。”
小姐白皙的臉龐上猛的浮起兩團暈紅,大羞道:“又來說什麽瘋話!哪個……哪個沒白沒黑……。那什麽了?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竟敢編排起我來了。”
哎呀,小丫頭驚叫一聲,慌忙跳開逃了。主仆二人一追一逃,便在屋裏追逐起來,頓時間屋中一片歡聲笑語。
這主仆兩個卻正是大學士王懋家的小姐王泌,以及她的貼身侍女鹿亭。
當日武清一别,王泌與蘇默便再沒有相見。原還期盼着這次大考,以蘇默之才,當能力壓群雄,便不說高中狀元吧,少不得也得是個榜眼、探花什麽的。
結果哪成想,不但沒等到蘇默參考的消息,反倒是傳來蘇默被皇帝拔擢成了傳奉官,一路往北去了蒙古出使去了。
這讓王泌當時又是驚訝又是黯然。但想着好歹也算是入京做了官兒,雖說傳奉官有些名聲不好聽,但總是能有再次相見之機了,但也算是一樁意外之喜。
然而,又過幾日便傳出了之所以蘇默成了這個什麽欽差副使,實則是不得不爲。早在之前,其人便已莫名其妙的到了邊塞那邊,據說是因被人追殺一路逃了過去的。而後英國公爲了保護他,這才去磨着陛下,硬給他讨了這麽個官帽兒,所爲的不過就是讓那些殺手多出幾分顧忌來。
這下子差點沒把王泌吓掉了魂兒。這好端端的,怎麽就忽然被人追殺了?那追殺他的又是哪裏的惡賊?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怎麽就惹上了這種麻煩?
天,既然他是被人追殺過去的,那豈不是說,此番北去蒙古,根本就是倉促而行,不但什麽準備都沒,甚至身邊連個保護的人都沒?那草原上盜匪橫行、凄風冷雨的,據說還有無數的兇險,他此番一去哪還有命在?
便不說這些,單就那些個鞑靼人,聽說也都是些蠻夷邊鄙的野蠻人。雖說他頂了個欽差的身份,但終究隻是咱們這邊知道,那些個蒙古人又怎會知曉?畢竟他是孤身逃亡過去的,代表身份的官印儀仗不可能送到他手中。如此一來,蒙古人一旦借此爲借口,便是殺了他也不奇怪。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由此,使得王泌不知多少次的午夜夢回,日夜擔憂不已,沒奈何之下,也唯有整日求神拜佛,默默的爲蘇默祈禱,希望上天有靈,保佑他一切平安。這也是鹿亭因此拿來說笑的來由。
對于蘇默,王泌其實心中是極複雜的。她說不上究竟是怎樣個心思,或許隻是被他的才情打動,又或是少女懷春的青春懵懂。兩人之間嚴格說起來,并無太多實質的交往。交情談不上多深,但卻在相處之時,雙方都感覺很舒服。有着某種說不出的默契,還有幾分淡淡的溫馨和暧昧。
這種感覺,朦朦胧胧,偏又讓人如飲醇釀,薰然欲醉,不可自拔。可要是真說這就是愛情,王泌便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男女之間或有那種一見鍾情的,但她自問卻不是那種沖動之人。她的性子一向恬淡,偏向于理性更多些。似她這種性情的,又怎麽可能出現什麽一見鍾情?
若非要給個說法的話,王泌倒是覺得,兩人算是那種知己更貼切些。當然,這其中不排除幾分暧昧,還有一些莫名的吸引。畢竟,郎才女貌,兩人都是那種驚才絕豔之人,因欣賞而互相吸引,也算是題中之義。
可這種朦胧的情愫,可以私下暗暗的品味,獨自陶醉,一旦被人堂而皇之的揭破說出口來,便有些讓人難堪羞惱了。鹿亭這死丫頭,當日在武清受了蘇默不少好處,倒是成了蘇默堅定的擁趸。回來後,時不時的便要挂在嘴邊。
許也正是如此,才使得王泌心中原本那淡淡的情愫,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是清晰起來。這便是所謂的環境的潛移默化了吧。
可是随着這種感覺的清晰,王泌也開始多了幾分煩惱。她可是聽說了,蘇默原來竟已經有了一份婚約,婚約的對象也不是普通人,竟是朝中禮部侍郎程敏政程大人家的女兒。那個女子王泌聽說過,似乎生的極是美豔,也傳聞很有些才華。隐隐中,有人還把她和那程家女相提并論,暗地裏稱作“京都二嬌”。
他回來了,此刻多半是已經去過了程家了吧。畢竟,從名義上來說,那是他的嶽家。此刻程大人又出了那件事兒,于公于私都是應該過去問候一下的。
可是,他可知道,這京中還有一個女子也在念着他?他可知道,這京中還有她這樣一個知己,在一直擔心着他嗎?
王泌追了鹿亭兩圈兒,便停了下來,慢慢平複着劇烈活動引起的喘息,心下卻是紛亂複雜、莫名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