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冕下們的争鬥咱們管不着,可眼下咱們這兒怎麽辦?”一個男聲幽幽響起,卻是兩人中第一個開口的那人。
“還能怎麽辦。伊諾大公此次大敗,整個南方軍團幾乎損傷大半,連莫裏茨都死在了這裏,據說國内許多人都嚷着要傾舉國之力南征。陛下也有些壓制不住了,這才将咱們半路截下,留在這兒作爲前哨。隻能祈禱上帝保佑了,唉……”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滿是無奈和不滿。
“舉國之力?哈,用不用這麽誇張?這些肮髒的鞑靼人,早已失去了他們先祖的榮耀,也就是伊諾那個自大狂、蠢貨、廢物,才讓這些野蠻人有了可乘之機。要我說,何必那麽麻煩,隻要把東方軍團或者西方軍團抽調過來,全力整合後,不出半年就可以徹底平了這些野蠻人。真不知國内那些冕下們是怎麽想的,還舉國之力,要知道,相比起來,西邊那些異教徒才是咱們的心腹之患。”
“不不不,我親愛的伊利耶夫斯基,我可不這麽認爲,你太小看這些鞑靼人了。”
“哦,是嗎?難道我說錯了嗎?就憑他們這些簡陋落後的弓箭長矛嗎?不,我敬愛的荊棘花伯爵,現在可是火器時代了。在強大的火器面前,那些肮髒的野蠻人将毫無還手之力,他們隻能在我們的炮火面前顫抖。火炮,火炮和火槍才是這個時代的王者。”伊利耶夫斯基誇張的大叫着,言語中滿滿的都是傲慢和不屑。
荊棘花伯爵似乎發出了一聲哂笑,“是嗎,那麽怎麽解釋莫裏茨的死呢,我親愛的伊利耶夫?别忘了,那家夥可是号稱莫斯科之盾的,别人或許可能犯下輕敵的錯誤,但是他不會,永遠不會。我想你我都了解那家夥,那簡直就不是個人,完全就是一台沒有情感的機器。”
伊利耶夫斯基窒了窒,顯然他雖狂妄,但對于莫裏茨,他還是非常認同荊棘花伯爵的評價的。
“或許,呃,或許真的隻是意外呢?漢斯,你得承認,這個世界無時無刻不存在着意外的發生,就比如咱們現在的處境。哦,該死,外面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咱們一連損失了近一連的士兵了。那可都是很棒的小夥子,卻死的毫無價值,甚至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别跟我說什麽見鬼的神狼這種話,那都是騙小孩子的,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絕不!”
伊利耶夫斯基似乎有些激動起來,語聲也猛然提高了好幾度,但阿魯爾卻能聽出來,他高昂的語聲中,滿含着說不出的恐懼之意,以至于連聲音都在微微顫抖着。
裏面的荊棘花伯爵似乎又在說着什麽,但是阿魯爾卻沒了心思去聽。他腦海裏回蕩着的,全是伊利耶夫斯基口中的“神狼”一詞。
在蒙古族中,一直流傳着狼神的傳說。他們自己也号稱自己是蒼狼的子孫。
傳說中,蒙古曾一度被滅族,最終隻剩下兩個人,一個叫孛兒貼赤那(意爲蒼狼),他的妻子名叫豁埃馬闌勒(意爲白鹿),他們率領本部落的人遷到斡難河源頭不兒罕山居住,并最終将蒙古族延續下來。這才有了蒙古人說的蒼狼與白鹿的子孫一說。
而這個說法随着時間的衍變,漸漸的被神化了,最終變成了蒙古人是蒼狼神的後代。其實真正與狼什麽的,卻是完全沒有關系。真正的所謂與狼有關的,乃是西漢之時的烏孫國的國主獵驕靡。
傳聞獵驕靡生下來後正遭逢國難,國破家亡,是一隻母狼将其撫養長大,又有神鷹爲他銜來泉水雲雲,這是題外話了,便不在這兒贅言了。
總而言之,到了此時的蒙古,對于狼的崇拜已然形成了圖騰式的崇拜。
此刻,阿魯爾忽然聽到了神狼一詞,頓時心下大動,當即便留上了心。
好歹從幻思中醒來,再聽裏面的對話,便斷斷續續的了。但大意上就是幾天前,這座被迫遺留的大營外面,忽然發現了狼群的蹤迹。
起初人們并沒太在意,畢竟狼群是草原上極爲常見的事物。雖然危險,但是若對上大隊的軍卒,又配備着強大的火力,這些狼群并不能造成什麽傷害。
然而,事态很快便讓羅刹人改變了觀點。在接連損失了好幾組巡邏隊後,最終傳回來個令人不敢置信、近乎玄幻的消息來:外面那些狼群,不是普通的狼。是在一隻恐怖的神狼率領下的超凡狼群。
至于說爲什麽是神狼和超凡狼群,那是因爲據容易強提着一口氣跑回來送消息的幸存者說,那隻神狼極爲巨大,全身銀白,額頭上生着一蔟金毛。而且麾下的狼群中,也多有比普通所見青狼大出近乎一倍的巨狼。
這個幸運的家夥,最終還是死掉了,不單單是因爲流血過多堅持不住了,更多的是驚吓過度,肝膽俱裂而死。
這下子整個大營炸了鍋,人人驚慌,各種說法甚嚣塵上。眼看着這樣下去,整個軍心都要散了,沒法子,兩位軍中最高指揮官隻得一邊強令下去不得妄議,違者以擾亂軍心論罪;同時,将營中幾乎所有人都集中起來,組成了最強悍的一隊搜索隊,主動出擊,往外面去探查一番。
在如此強大的配給和編隊下,哪怕真是遇到大隊的狼群,也足以自保了。由此,才終于讓士兵們安下心來。隻是這樣一來,駐留的營地中,便不可避免的空虛下來。
不過好在這裏還足夠隐秘,有了大隊人馬在外主動布開巡邏,便是真有危險,也等若提前戰于營外,大營本身反倒是最安全不過了。
而且,他們之所以一直遲遲滞留在此不走的原因,除了被派在這兒當作前站,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等待另一撥援兵的彙合。而這撥援兵,阿魯爾從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賽克赫阿裏。
那麽這位賽克赫阿裏是誰呢?衆所周知,昔日成吉思汗雄視天下,東征西讨,打下了一個諾大的地盤,幾乎整個歐亞大陸都在蒙古的鐵蹄下顫抖。
而之後,成吉思汗分封諸子,長子術赤的封地便在額爾齊斯河以西、花剌子模以北(包括額爾齊斯河流域和阿爾泰山地區),術赤的斡爾朵(行宮)設在額爾齊斯河流域。
1236年,術赤次子拔都統帥“長子軍”西征,到1240年先後征服了欽察草原、克裏木、高加索(到打耳班)、保加爾(保加利亞)、伏爾加河和奧卡河地區以及第聶伯河流域的羅斯各公國。被征服的這一廣大地區成爲拔都的兀魯思,從1242年以後稱爲“欽察汗國”。
欽察汗國又稱金頂汗國,曾一度将羅斯諸公國打壓的幾乎覆滅。但正所謂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金頂汗國雖然一時強大,但是随着時間的變遷,到了1480年,随着著名的烏格拉河之戰,時任金頂汗國大汗的阿合馬,在征伐莫斯科公國時,被手下出賣,死在了戰争途中,金頂汗國由此崩解。
金頂汗國崩解後,又再分裂成幾個聯合體。其中最弱小也是最偏僻的一個國家,便稱爲東西伯利亞汗國。而當代汗王,就是賽克赫阿裏。
此時的蒙古早已不複百年前的強大,所以,東西伯利亞汗國雖然仍屬于蒙古族,但卻同時臣服與南北兩個強大的鄰居。南邊自然是蒙古王庭,而北邊便是莫斯科公國。
隻是此時,蒙古王庭的主要攻伐目标放在自身的統一,還有更南邊的大明朝廷。對于東西伯利亞汗國的羁縻便幾乎沒有,這使得東西伯利亞汗國不得不更大的傾向于北方離他更近的莫斯科公國。
不過雖然如此,一直以來,東西伯利亞汗國名義上,也還是蒙古的屬國,每年都會遣使進貢朝見。卻沒料想,阿魯爾今日卻聽到了東西伯利亞汗國竟完全投降了莫斯科公國,并且成爲了莫斯科公國進攻蒙古北元的橋頭堡和先鋒了。
其實說起來,這事兒之所以會發生,正是因着蘇默這隻蝴蝶的翅膀閃動。原本的曆史記載中,還要一直到再往後三四年,1502年時,東西伯利亞汗國才會徹底被覆滅,成爲了當時俄羅斯帝國的領土。此中緣由,卻非此刻的阿魯爾所能明白了。
但即便是阿魯爾不知道原本的曆史,卻也明白,眼下他聽到的這個消息,對蒙古北元意味着什麽。
戰争,迫在眉睫的戰争!也是變在肘腋的戰争!倘若王庭那邊完全無備,一旦戰争開打,北元蒙古必将有傾覆之危。
不行,必須要趕快回去,回去将這個消息報知大汗。阿魯爾開始悄然的向後退去,這一刻,他已經忘記了最初的本意,隻是爲了自身的安危而逃了。這一刻,他隻是想到了自己族人的安危,自己種族的生存!
馬匹,他需要馬匹!還有充足的幹糧和水!如果沒有這些,他将無法堅持到跑回王庭。
而唯一的好消息是,從方才的偷聽中,他終于大體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再上路時便不會迷失方向了。
他躲在陰影中,努力的分辨着、判斷着,試圖找到大營的補給點。食物和飲水,以及馬匹,應該都能在那裏找到。他必須要找到!
足足半刻鍾過去,他的目光猛地盯住了一處,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找到了!
他左右看看,四周并無異常,當即擡腿便奔了過去。這是一處唯一與其他營帳不同的營地,沒有帳篷,所有房舍全是用木料搭成,并在外以夯土糊實。之所以這樣,用處隻有一點,那就是防火。
裏面似乎沒人,他側耳聽了一會兒,随後擡手試圖推開房門。然而就在剛剛觸碰到門扉上時,忽然遙遙的一聲狼嚎傳來,瞬間讓他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