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戰馬飛馳而來,“敵襲啊——”一聲凄厲的喊聲傳來,随即城中碉樓上的大鍾被敲響起來。
這座碉樓建在城中央,是一開始就伴随着城牆同一時間建造起來的。上面不但挂着一座巨大的銅鍾,還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挂着一個圓形的表盤。那是奧利塞斯隊伍中的一個曾做過表匠的貢獻,爲此,蘇默特意獎勵了他一把精巧的連弩,讓其他瑟雷斯戰士羨慕眼紅不已。
铛——铛铛!
鍾聲按照提前規定的韻律響起,城中居民刹那間面色大變,紛紛擡頭仰望。碉樓上巨大的表盤上,長針将将指向正上方,而短針則正正指向一個“5”字。
蘇默從大帳中鑽出,靜靜的遙望着遠方的天空,低聲呢喃道:“果然來了……”
“少爺!”莊虎、唐猛兩人全副武裝,提刀左右站立,躬身施禮。身後,一隊早已整裝待發的親衛隊,雙目放光的同時施禮。
蘇默點點頭,頭也不回的道:“大夥兒可都準備好了?”
莊虎臉上有着難掩的興奮之色,點頭道:“少爺放心吧,都準備好了。那些負責供電的民夫也都到位了,個個都興奮的緊,沒有一個逃的。能讓民夫也達到這種狀态,少爺真是神人也!”
蘇默微微一笑,擡手自戀的整理了頭發,這才撇嘴昂然道:“那當然,小太爺注定就是那神一樣的男人。”
莊虎頓時一窒,有些不知該怎麽接話好了。少爺的無恥一如既往,讓他根本沒法往下接這話了。
“走吧,咱們去瞅瞅來的是哪路神仙,能沖到咱們眼皮子底下來了,也算得有些本事了。”擡手打個響指,蘇默全沒有讓屬下尬聊了的覺悟,當先大步往城牆上走去。
身後唐猛和莊虎無奈的相互對望一眼,連忙招呼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城牆隻剩下窄小的一段兒尚未合攏,豁口正對着東南方向,初升的大日映照下,恍如一隻巨獸張大着嘴巴,欲要擇人而噬。
一排排一溜溜的拒馬鹿角,狼牙交錯般向前延伸着,形成一道寬約十米的栅欄。最外圍,一頭削尖了深深釘入地底的巨大木樁,讓人一看就能感覺到一種猙獰之感。
豁口後面,奧利塞斯帶着武裝到了牙齒的瑟雷斯戰士列隊而立,眼中透着嗜血的光澤。再往後,則是一圈又一圈的鐵絲網分割,後面隐約可見一個巨大的古怪裝置。此時,裝置上早騎滿了一些一身粗布衣裳的漢子,卻是個個臉上又是激動又是緊張,有些人尚在控制不住的渾身顫抖着。
蘇默大步走上城頭,先是沖下方衆人揮揮手,引得一片聲的歡呼,随即在衆瑟雷斯戰士铿锵的錘擊胸甲的巨聲中轉頭往遠方望去。那裏,天地相連之處,一線黑潮正漸漸湧來。
馬匪,到了。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蘇默面不改色,迎着初升的大日,忽的舉起雙手向天,做擁抱狀。而後微微閉上眼睛,深深的吸口氣,大聲吟誦起來。
轟,城上城下所有人頓時騷動了一下,連剛剛趕過來的顧衡都不由的腳下一頓,臉上露出驚喜之容。
燕市公子,這是又要作詩了嗎?在這敵軍将至的時刻,他卻毫無懼色,反倒張口便吟誦出這般氣勢宏大的短語,雖隻短短八個字,卻頓時給人一種天地在胸中的大氣勢,令人不由的熱血贲張。
有這樣的主帥坐鎮,臨危而不亂,山崩而色不變,大夥兒還有什麽可怕的?衆人瞬間士氣高漲。
“……太陽啊,你一出來就辣麽亮,像一堆金子,晃的我好眼暈……”蘇大公子看也不看衆人那仰慕的眼神,繼續抒發自己胸中的詩意。
正一步剛邁上城頭的顧先生,頓時腳下一個踉跄,好懸沒一頭栽地上去。
特麽前面那麽宏大的句子,後面你接的卻是什麽鬼?太陽一出來就辣麽亮,像一堆金子……顧衡簡直有種剛剛看到一盤紅燒肉,可再一撥拉後,卻發現下面竟是一坨大便的感覺。那種強烈的反差,簡直是何等的我操!
“你……”他滿臉便秘的表情,顫抖着手指着蘇默怒道。
蘇大公子溫聲回頭,看到他後呲牙一樂,滿面歡喜道:“喲,老顧來了,早啊。”
顧衡嘴唇顫了顫,完全不知該怎麽接下去。好歹努力将平複了下翻湧的心緒,這才沉聲道:“讷言,你此刻身爲三軍主帥,面臨大戰在即,正該以正言大意激勵士氣,怎可……怎可……”
蘇默臉現詫異,茫然道:“呃,我咋了又?”
顧衡待要發作,但目光在左右瞄了瞄,終是壓下那股火氣,靠近兩步才低聲咬牙道:“你作勢便好好作,第一句很好,怎的後面又開始不正經了?這可是大戰之際,你能不能靠點譜,先不鬧!”
蘇默就訝異的看看他,搖頭道:“老顧,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又或者是來這關外日子久了,欲求不滿了?要不怎麽這麽大火氣,都開始沒事兒找事兒了。”
顧衡好懸沒一口老血噴出來,兩眼冒火的瞪着他,真想給眼前這張笑眯眯的面孔一拳砸扁了的沖動。
特麽我欲求不……你大爺的!來了這些日子,哪天我不是忙的腳後跟打後腦勺的,我有那空閑去不滿嗎?我沒事兒找事兒?我啥時候沒事過?你個混蛋,整個新城的事兒你這個主事人做了多少,我又做了多少,你真就沒點b數嗎?現在卻來這麽說,特麽你還是人嗎?
不!你丫整個就一人渣!禽獸!沒人性!沒天良!沒道德!我……我要跟你友盡!友誼的小船,翻了!
顧先生越想越委屈,倆眼圈兒都紅了。
蘇默一看不好,趕忙賠上一副大大的笑臉,谄笑道:“老顧,看你,我這不是瞅着氣氛怪緊張的,說個笑話給大夥兒調劑調劑嘛,咋你還當真了呢?喂喂喂,你可是君子欸,堂堂聖人門生,心胸要大度,氣質要恢弘知道不?你看,世界是多麽美好,你怎麽可以這麽暴躁呢對不……”
嗖——笃!嗡——
一句話沒白活完,忽的冷風飒然,緊接着連串的聲響炸起,頓時讓他後面的話戛然而止,旁邊莊虎唐猛等人也是面色大變,慌不疊的将他和顧衡扯到身後,随即将一面面盾牌密密的擋在身前。
旁邊的柱子上,一支明顯與衆不同的箭矢,釘在上面,狹長的箭羽兀自在嗡嗡抖顫作響,可見這一箭的力道是多麽可怖。
城下,兩百米開外,一個雄壯的大漢将一張足有一人高的大弓拄在地上,臉上露出遺憾之色。歪頭對身旁的嫣娘慚愧道:“大頭領,我射歪了。”
嫣娘眯着眼打量眼前的場景,似乎沒聽到大漢的話也似。良久,才擺擺手,淡然道:“沒事,已經到了這裏,射死一個兩個人的無關大局。老二、老三,你們仔細看看前面,我怎麽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呢?”
大漢哦了一聲,和另一個端坐馬背上的漢子同時凝目往前看去,可看了半天,臉上仍是一副懵逼的模樣。
城上,顧衡驚魂未定的回頭看看那柱子上的箭矢,再回過頭來時面色鐵青,低聲驚怒道:“蘇默,不要玩了!你真想死不成?你死了不打緊,可這一城人的性命此刻全在你一念之間,你究竟明不明白!”
蘇默細長的眸子眯起,頭也不回的隻盯着下面停在工事外的隊伍,輕聲道:“這就是馬匪嗎?看樣子很不錯的樣子啊……”
顧衡氣急,待要再說,卻見蘇默忽然回過頭來,呲牙一笑道:“星吉兄,稍安勿躁。我向你保證,絕對耽誤不了事兒,如何?”
顧衡一句話憋在嗓子眼裏,半響才恨恨的道:“你怎麽保證?”
蘇默嘿然一笑,轉回頭來又看着下方的一窩蜂,眼中有莫名的光澤閃爍,自信的道:“你沒看到嗎?那裏,我早已給他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大餐了,想必定能讓咱們的客人滿意的。”
顧衡不由翻了個白眼,深深的歎口氣,撫着腦門苦惱道:“你該不是就想,靠着你之前鼓搗出的那些鐵網之類的吧?好吧,我的确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但再厲害的器械,終究也需靠人來催動。如今你隻用一些民夫驅動,這……這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蘇默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輕輕搖頭,嘿然道:“兒戲?那就讓你看看,這兒戲的威力。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知識就是力量!”
說罷,忽的上前一步,沖下面揚聲大喊道:“呔!下面的人聽着,這地兒是小太爺我罩的。你們是混哪裏的,給小太爺報上山頭來,小太爺刀下不斬無名之鬼!還有哈,不管你們是哪兒來的,又是來幹啥的,既然到了咱這山頭,就得按咱們的規矩來。什麽金子銀子、寶貝财貨的,統統留下一半做賠禮。膽敢牙根崩半個不字,定叫你來得去不得,管殺不管埋!”
噗通!這番話一出,城上城下頓時一連串人栽倒之聲,全場人都目瞪口呆。話說,到底誰是匪,誰是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