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當即眼前就是一黑,偷眼看去,果然李廣那臉已經黑的如同鍋底一般,腦門子上青筋都崩起老高。
小姑奶奶诶,你之前罵咱老劉也就罷了,可眼前這兒可基本全都是太監啊,你這是要鬧群嘲咩?
“小真人,可不敢亂說話。這位乃是大内副總管,李廣李公公,便是殿下都要禮讓三分的,快快過來見過。”說着,隐晦的沖符寶使了個眼色。
李廣便傲然挺胸,斜着眼看過來。這劉瑾果然是個知趣的,倒也知道雜家的份量。但接下來符寶的反應,卻不禁的又讓他怒向膽邊生。
“大内副總管?李……咦?你就是李廣?太監裏最壞的那個?”符寶先是歪頭看看他,但忽的似是想起了什麽,不由的失聲驚呼了起來。
太監裏最……最壞的那個?!
李廣霎時間臉色漲的通紅,竟有了幾分猙獰之态。這尼瑪算是個什麽評價?話說李總管這些年在宮裏幾乎可以橫着走了,何曾被人這麽當面辱罵過?這一刻他簡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好賤婢!”他氣急而笑,尖聲怒叫起來。“你冒冒然闖入雜家的道場,還無緣無故的羞辱咱,卻又仗的誰的勢。來啊,給雜家将這賤婢拿下!倒要看看太子會不會因爲這個賤婢跟雜家翻臉。”
旁邊衆雜役轟然相應,各抖手中家什,便要上前動手。
劉瑾好懸沒當場暈過去,慌不疊的向前攔住,尖聲叫道:“李公公,李公公,拿不得,拿不得啊!誤會,都是誤會。這位乃是天尊觀張真人之女,是爲陛下煉制仙丹的。”
李廣一愣,随即冷笑道:“就她?一個胎毛未退的黃毛丫頭,還煉仙丹?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龍虎山?嘿嘿,真真好大的名頭。張老道或許是有幾分本事,但若說就這麽個小丫頭也談什麽煉丹道法,哈,劉瑾,你這是在愚弄雜家呢,還是說龍虎山壓根就是個笑話?”他口中說着,腳下卻是未再繼續動作,暗暗使個眼色讓衆人暫停。
符寶他當然不放在眼裏,便是太子他也沒有太過在意。然而對于那個老道士,他卻着實有些忌憚。
無他,大夥兒都是靠嘴吃飯的,屬于同一類人。雖然說他李廣也号稱通曉符箓之道,然則跟堂堂龍虎山真人對比起來,那絕對又不在一個等階上。
這從皇帝一直都是請張真人爲其煉丹一事兒便可見一斑。李廣所有的權勢,都是來自于皇帝,他可以不懼儲君的态度,但卻絕不敢輕忽皇帝的心意。離了皇帝的護持,那他便什麽都不是。
隻是眼下這事兒又不能就此罷了,不然的話,他李公公的臉面還要不要了?一旦今個兒就這麽虎頭蛇尾的退了,那以後誰還把他李廣李公公放在眼裏?
更重要的是,一旦今天真的退縮了,那豈不是等若向外人宣示,他李廣不如張真人?那樣的話,會不會最終連皇帝也會種下這個印象?
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事關自己的根基所在,李廣是退無可退。不過既然不好直接動武,那便另出機杼好了。他們龍虎山一系不是号稱是玄門正宗嗎,那自己何不就在這方面想法找回場子來?
如此一來,即能維護了自己的臉面,又能順勢打壓對方的勢頭。待到令其顔面掃地之後,失了聖寵,那還不是等着任憑自己捏扁搓圓?
至于是不是保證能赢?嘿,這一點李廣壓根沒考慮。眼前這可不是那位張真人,隻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而已,他若是連個黃毛丫頭都赢不了,那可不是成笑話了?說起來,今個兒這場面反倒是天假其便,可謂難逢的好機會呢。
這麽想着,他倒也不再着惱了,臉上卻故意裝出一副不屑的模樣,暗暗譏諷挑撥起來。在他看來,符寶不過是個小女孩,年輕人嘛,又有哪個是肯自承不如人的?
隻要能激的符寶主動求戰,那他便不算以大欺小。即便出手鎮壓了這女娃兒,最多也不過就是說前輩教訓晚輩而已。這樣即達到了目的,又無形中擡高了自己,可謂是一石二鳥啊。
而接下來符寶的反應,也果然印證了他的想法。符寶小真人什麽都可以忍,但唯有一樣是決不能忍的。那就是對道法的癡迷!這從當日她百般逼着蘇默,非要讓蘇默一再給她演示瞬移的技能便可見一斑。
而如今,眼前這個變态的老太監,竟然敢用那種不屑的口吻嘲諷自己的道法,符寶小真人簡直要氣炸了。竟然被鄙視了,那腫麽破?簡單,狠狠的怼回去!
不過,這個怼回去的原因究竟是什麽,恐怕就不是李廣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了。
李廣算計的基本沒錯,符寶确實年幼,确實容易激動。但是他卻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個小女娃可不像外表那麽天真幼稚。
若是李廣能知道,就是他眼中這個人畜無害的小女娃,竟然讓整個龍虎山的師兄們談之色變,能使得整個龍虎山上下雞飛狗跳的話,怕就再也不會這般笃定了。
這哪裏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女娃,根本完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惡魔好嗎。
“你……你竟敢蔑視咱們龍虎山的道法?你……你你……我要跟你比一比,看看究竟誰才是笑話!”
張符寶搓着一口小糯米牙,緊緊的握着小拳頭揮舞叫道。一張白皙的小臉兒,也不知是因爲憤怒還是興奮,漲的通紅通紅的。再配上那雙萌萌的大眼睛,這番怒色不見半分威勢,倒是可愛更多了一些。
“哈,跟雜家比試?真是好大的口氣!便是你那父親也不敢跟雜家這般大言。也罷,看在都是爲陛下效力的份兒上,今日雜家便代你那父親好生教教你,權當是指點你了。也叫你這小輩知曉知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來來來,随便你使出最拿手的本事,可莫要回頭輸了,又說雜家以大欺小不公平什麽的。”
李廣眼底極快的閃過一抹喜色,面上卻作出一副前輩高人的模樣,故作大度的矜持道。
隻是他這裏暗喜得計,卻沒發現,他放出這番話的同時,對面的符寶也是眼中一道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逝。
“……有機會的話,多去熟悉熟悉後宮裏的地形什麽的,日後幫我對付個大對頭……”
“……嗯?哪個大對頭?哦,一個太監,太監裏最壞的一個家夥,叫李廣的……”
符寶腦海裏想起某日蘇默跟她交代過的一番話,眼底不由又是一陣得意的光芒劃過。
怪不得今日朱厚照說是蘇默讓他帶着自己往這裏來呢,開始時還未反應過來,但是現在好死不死的就這麽遇上了那個壞人口中的死太監,這算不算是天遂人願?唔,或者叫……緣分?
哎呀,好羞澀呢…..
想到緣分這個字眼兒,符寶忽然感覺小臉兒燙燙的,心中有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翻騰着。少女總是懷春,卻尚自懵懂,不知春之所來……
對面的李廣卻哪裏知道,就這麽一會兒工夫,眼前這個小女孩,竟然走神到風馬牛不及的事兒上去了?眼見她此刻明眸善睐,眼波流轉,嘴角似嗔似喜的模樣,心下隻是感覺莫名其妙。
好吧,讓一個老太監去能明白男女之間的那種朦胧情愫,實在也是太難爲李公公了。
“女娃兒,你倒是比不比了?若是怕了,雜家倒也不去欺你,便跪下來,代你那爹爹跟咱磕三個頭,說一句服了,雜家自也不會跟你一個晚輩計……啊,你大膽!好個奸詐的賤婢……”
他隻當是小女孩害怕了,正自得意洋洋的宣示着,卻哪成想被他喊回神來的符寶小真人二話不說,飛身上來便打,登時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狼狽不已。
能動手就别哔哔!這是某人曾給符寶小真人說過的話,符寶奉爲臯臬,深以爲然。于是,便有了此刻這一幕;也于是,李廣就悲憤了……
不過好在他總算是有些真本事的,雖然修道符箓啥的全是騙人的,但很是精通些拳腳功夫卻是事實。這個時代,但凡所謂的修道之人,大抵都會些護身的功夫,倒也不是後世史書記載那般沒用。
畢竟嘛,修道之人往往會行走四方,若是真個手無縛雞之力,怕是不用走幾步,那不是落入虎狼野獸之口成爲點心,也會不知被盜匪之類的砍死在某個犄角旮旯了。
“看雜家的法寶!”手忙腳亂的好容易應付過符寶的一通亂打,李廣氣急敗壞的一揮大袖,高聲喝道。
随着喝聲,頓時間就見漫天飄飛黃色的紙符,紛紛揚揚之際,紙符中夾雜着一道烏光,咻的一聲直射向再次撲來的符寶。
周圍衆仆役齊齊大聲喝彩,各種奉承谄媚谀詞如潮。宮裏上下都傳說李廣李公公道法高深,實是天上神仙人物轉世,手段驚人。今日有幸,卻終是真個見識了。
看這滿天的黃紙飄飄……啊,不對,那可不是什麽黃紙,分明就是傳說中的符箓吧。哎呀,果然是仙家手段,不類凡間氣象,一看就是高級貨。
還有還有,能一下子禦使這般多的仙符,李公公的道行得是多麽高深啊?衆人不由的歡喜贊歎。
那邊廂,劉瑾渾身顫抖着癱軟在地,臉色蒼白如紙。眼看着那漫天的黃符飄飛,又聽着耳邊衆人的贊頌,不由的心如死灰,隻喃喃念叨:“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在他想來,在李公公這般大能手段之下,符寶怕是定要狠狠吃個大虧了。那麽太子殿下交代給他的差事,可就徹底失敗了。這讓他回頭,如何向太子交差?死了死了,這下真是要死了。
他心中絕望,卻忽聽得半空中一聲輕叱:“這般糊弄人的把戲,隻好去騙騙愚夫愚婦吧!且讓你看看真正的道法,*,叱!”
随着這一聲喊,眼前忽然光明大放,随即便是一聲震天價的炸雷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