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這小子對我兒是真心實意吧,不然的話,眼見着一代權臣這可已是初見端倪了。不行,回頭當與陛下說說,有些事兒不可不防。
張皇後心下暗暗拿定主意。
蘇默卻哪知道自己的小聰明,已經讓張皇後的心理出現了轉折,聽到朱厚照點到了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慨然而起。
實話說,他還真沒有像張皇後想的那樣,隻是刻意的利用朱厚照。在他原本的想法中,是真的想把接下來的活兒讓朱厚照去完成的。至于那點小算計,不過也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小太子,借他之口宣示出去而已。
可誰知道這位小太子壓根沒當回事兒,懶得費那心思,幹脆直接又給推回來了。這落到皇後娘娘眼中,可不就成了蘇默利用兒子出面挑頭拉仇恨,回頭自己跳出來搶人頭了嗎。
這世上,多少誤會,就是這樣形成的。
“……今日既是爲小公主舉辦的聚會,當然不能把公主殿下排除在外。故而在下之意,所有一切都當以公主殿下可參與爲準。唔,擊鼓傳花,各位應當都不陌生吧?”蘇默笑眯眯的問道。
衆人一呆,擊鼓傳花?當然,這遊戲大夥兒當然熟悉。可問題是,你特麽在這種級别的文會上,居然要玩擊鼓傳花?如果在場的有知道後世網絡語言的,怕是定要問上一句:你丫要不要這麽low啊。
可蘇默會low嗎?答案是,會!甚至蘇默決定low到底了,直接給low到幼兒園去。
“……接下來,便請各位起身,全都到前面這裏圍成一個圈兒坐好。待會兒呢,會由小公主殿下順着圈外而走,并挑選一人在其身後将花偷偷放下。嗯,我會教大家一首曲子,遊戲開始後,大家便一起唱。待到曲子唱完,被在身後放下花的人若未能發覺,則爲輸。輸了的人,便要站到圈子中間,爲小公主獻上一個節目。節目是否過關,以能否令小公主開心爲準。不拘任何形式……”
蘇默巴拉巴拉的說着,小公主聽的兩眼放光,大是興奮,一個小身子在皇後娘娘懷中扭來扭去,已是躍躍欲試了。
沒錯,蘇默玩的這個遊戲,其實就是後世所有人都經曆過的,在幼稚園裏的經典遊戲:掉手絹。
這可不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擊鼓傳花嗎。隻不過,這比真正的擊鼓傳花要幼稚的多,更趨向于孩子所能接受的範圍。有唱有動,對于孩子而言,趣味盎然。但是對于成年人來說,這可真就豈是尴尬二字可描述的了。
想想一大幫峨冠博帶的書生,團團圍成一大圈兒,拍着手兒唱兒歌,那場面......啧啧。
衆才子面面相觑,多有那剛烈的已經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了。與他們而言,這根本不僅僅是個遊戲,完全可看做是一場羞辱。儒家子弟,最講究個坐言立行,那可都是有着嚴整的規矩的。蘇默這個遊戲卻正反其道而行,徹底颠覆了那份嚴謹。
張皇後與亭子裏一衆貴女也都聽的傻了,即震驚于蘇默的大膽,偏又心下也暗暗不覺有些心動:貌似,聽上去,這遊戲很好玩的樣子呢……
好吧,這個時代的娛樂是何等的貧瘠?這些整日裏藏身于深宅大院裏的名門貴女,基本上除了家中偶有喜慶之事,招來戲班看個戲之外,很難有其他什麽娛樂節目。最多也就是和侍女繡個花兒,踢個毽兒的什麽了。如眼前這樣,這麽多人共同合作一個遊戲,對她們而言,那誘惑力和沖擊力,可想而知要有多大了。
更何況,說到底,按照此時的婚嫁習慣,女子十三歲及笄之後便可嫁人來算,她們此時最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放在後世,這正是最愛玩愛動的年紀。聽到這種新奇的遊戲,哪能讓她們不動心。
亭子裏,小公主已是忍不住歡呼雀躍起來,一個勁兒的催促快快開始。
旁邊符寶小真人兩隻眼亮的800瓦燈泡似的,亟不可待的舉起手,強烈表示要參加。小太子不甘落後,更是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招呼着女官兒們趕緊收拾出場地來。
這讓衆士子們俱各憋屈的尴尬癌都快犯了的同時,場中氣氛也無形的被調動起來。甚至于,最後連圖魯勒圖公主都忍不住誘惑,也準備開口要求,下場參與下這個大明版的篝火盛會。
可不是嘛,這般大夥兒圍成圈兒,一起唱啊跳的,可不跟草原上的篝火大會一個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漢家郎的篝火大會既沒有篝火,也還是在大白天的舉辦,這讓圖魯勒圖公主頗有些不解。
好在旁邊還有程妹妹和泌姐姐在,在發覺這位公主喊出來之前,便趕緊拉住,好說歹說,算是打消了其上場的想法。
開玩笑,小公主年紀小,今日又是以她爲主角,那她上場跟着玩鬧一番,倒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至于符寶同學,好吧,那本就是個野性子的,更是占了個世外之人的身份,本身年齡也不大,自然也不會有人多事。
可圖魯勒圖就完全不同了。先不說她異族公主的身份,單就隻是與蘇默的糾葛,要是今日之事傳揚出去,立即就會被人诟病無數。不但對其自身大爲不利,對蘇默也是一個被攻讦的把柄。
母兔兔對此很是郁悶不樂,隻能眼巴巴的留在席位上坐看。心中卻暗暗尋思,這大明果然不是自己和蘇郎的好歸宿,這也不許那也不行的,說不得,回頭還是要拉着蘇郎回了草原才是道理。
不提這位别吉心中的盤算,場中此刻已然基本按照蘇默的指揮就位了。
衆士子才俊們個個臉色尴尬,如坐針氈一般,渾身不得勁兒。隻是有着蘇默那可恥的威脅在前,又有小太子親自跑下來監場在後,大夥兒也隻能咬牙忍了。
總好在誰也跑不了,大哥别笑二哥,丢臉都一起丢了。漸漸地,便也索性豁了出去,除了極個别特軸的外,大多數人反倒也開始覺得有趣新奇起來,場中氛圍,由是漸漸高漲起來。
待到小公主手持着一條錦繡絲帕,興奮的站到人圈外面後,場中氣氛終于達到了*。
“好,大家跟我一起唱啊。掉,掉,掉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身後……呃,唱啊倒是,别停……欸,小公主,跑啊……對,就是這樣……嗯,不用看我,你瞅誰不順眼,就把手帕悄悄放在他身後,然後繼續跑,直到歌停下…….”
蘇默拍着手站在圈中間,一邊領着唱,一邊裏面指揮着。衆士子艱難的嘴巴翕合着,那聲兒初時簡直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一個個滿臉羞慚通紅之際,不由的都是暗罵不已。
特麽的,這裏不是王爺就是世子的,最差的也是各家世家的才俊,什麽時候竟成了“小朋友”了?衆人這尴尬癌犯得喲,有心要不唱了吧,可中間蘇默那雙賊眼目光灼灼的,挨個的盯了過去,眼神跟尼瑪刀子似的,明顯透着危險的意味。
而外面,小公主歡快的笑聲,還有那清脆響亮的童聲,漸漸的也讓他們不知不覺中受到了莫名的影響,終是漸漸越唱越響,聲音越聚越多,最終合成某種共鳴。
一曲掉手絹很快結束,第一個被抛下手絹的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小胖子,穿着一身的錦繡蟒袍,卻原來是此番來京衆藩王世子中的一個,其祖被封爲荊王。
此刻,這位荊王世子被推搡着站到了圈裏,一臉的手足無措、惶恐呆滞模樣,惹得衆人忍不住的都是莞爾,進而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無形中,倒是将先前諸般不快氣惱,一時都忘諸腦後。
世人便是如此,無論自己如何倒黴,隻要看到還有比自己更倒黴的,那便總是會愉快起來。嗯,死道友不死貧道,看别人的笑話娛樂自己總是好的……
小胖子快哭出來了,小臉兒煞白煞白的,一個身子搖搖欲墜,肉眼可見的抖着。
蘇默心下暗暗歎息,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可眼下看來,朱重八的這些個後代們,真正出挑的還真找不出幾個來。怨不得打從朱棣開始,大明一朝真正玩謀反的,始終就是那麽幾個,比之之前曆朝曆代都要少了很多。
這固然是大明初期兩代帝王血腥手段震懾所緻,但又何嘗不是後代子孫不肖的緣故?
就如眼下這一代,真正有些跳的,也唯有甯王一個。其他的便都和這小胖子荊王世子一般,要不就是如那朱陽鑄似的,完全就是個草包二貨。
“别怕。”心中這麽想着,臉上卻絲毫不露半點聲色,緩步上前輕輕拍拍小胖子的肩頭,溫和的低聲安慰道。
小胖子哆嗦着擡頭看看他,身子下意識的一縮,瞳子明顯的有那麽一刻蓦地收緊。随即又忙慌慌的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蘇默挑挑眉,心中不由微動。從小胖子這下意識的微動中,不難看出很多隐藏背後的東西。不過沒關系,他對此早有預料,而今日的許多手段,也正是針對此而來的。想必今日之後,定會給某些人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他如是想着,嘴角不由浮起一個邪魅的微笑。
“你叫什麽名字?”他輕聲問道。
小胖子又再擡眼看看他,仍是一言不發。四下裏衆人一陣低低的笑聲,紛紛指點着議論不止。嗡嗡嗡的聲潮,顯然讓小胖子更加緊張了,兩隻小胖手死死的攥着,指節都有些發白起來。
“好吧,不肯說就不說,這沒什麽的。”蘇默笑眯眯的道,“那就表演個節目吧,不用多想。哪怕是講個笑話都成,你看,早說完早完事兒,總比你一直站在這兒強多了吧。是不是很氣他們笑你啊?那,你趕緊表演完,我就偷偷教給你個報複的法子,讓你出氣。”
蘇默壞壞的笑着,又是鼓勵又是誘惑的說道,如同那條伊甸園裏,誘惑亞當夏娃偷吃禁果的蛇一般。
小胖子的神色終于有了變化,擡起頭來看他,眼中有亮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