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會所裏的一番會晤,雖然大緻确定下來各家的投入和參與,但蘇默卻始終不肯稍露口風,這讓甯王大爲不滿不說,二張兄弟也是抓耳撓腮,心中癢癢的不行不行的。
這倆貨臉皮厚,完全不在乎什麽國舅爺的身份,便涎着臉一直跟在蘇默後面追問。若是今個兒不能得到個信兒,怕是晚上覺都要睡不踏實了。
而相比他倆人,甯王卻顯得氣度恢弘的多,雖然心下不滿,但是臨走之時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甚至之前幾次三番的怒火,都沒在臉上顯露出來。
當然,沒人知道的是,甯王在一出了會所大門後,臉色便瞬即陰沉下來。這讓許多人家裏安排在附近的探子都看的清清楚楚,很快甯王與蘇默見面不渝的傳聞,便飛快的傳遍了京城。
蘇默對此毫不在意。别說他沒看到甯王當面甩臉子,就算看到了,也最多不過一笑了之。甯王那些個小算盤,或許能迷惑的旁人,卻又哪裏能瞞得過他?說起來,有着後世金手指的他,甚至可能比甯王自己都要了解自己。
所以,蘇默現在表示毫無壓力。隻是被二張兄弟兩個夯貨一直這麽跟着,也真是有些煩了。
“哦哦,好好,你說你說。”聽到蘇默讓二人近前,張鶴齡和張延齡二人互相對望一眼,不由的都是大喜,忙不疊的湊了過來。
蘇默左右看看,臉上滿是謹慎小心之色,低聲道:“二位國舅爺,此事關系重大,你們能保證守住秘密,無論是誰,一個字都不往外洩露嗎?”
兩兄弟一陣的興奮,毫不猶豫的拍着胸脯,齊聲道:“讷言放心,京中誰個不知,咱們兄弟最是能守口如瓶,信守承諾了。别說一個字,便是半個字兒都不帶外洩的。”
蘇默欣慰的點點頭,旋即又再湊近了些,鄭重的道:“好,我信得過二位國舅爺。那麽,我也能!”說罷,很是凝重的拍拍二人肩膀,又再重重的點點頭,随即轉身揚長而去。
張鶴齡和張延齡滿臉迷茫,呆呆的站在原地半響沒回過神來。直到老半天後,張延齡一臉糾結的看向張鶴齡:“老大,你聽明白了嗎?他究竟說的什麽買賣?”
張鶴齡張了張嘴,卻半天沒說出話來。明白了嗎?明白個屁啊!這孫子咋就那麽損呢?不說就不說,何必裝腔作勢一番,那他們兄弟做谑?這王八蛋…….
好吧,老大終歸是老大,張鶴齡總算是反應過來了。兄弟倆這分明又是被耍了嘛。
偏偏旁邊張延齡還沒反應過來,眼見自家兄長呆愣片刻後,臉色便變幻不定的遲遲不說話,不由的焦躁了起來,又一次開口催問:“到底是啥啊?你倒是說句話啊。我跟你說,你别想自個兒裝着明白,撇開我吃獨食兒,想也别想!股份可是咱兩個的,咱兩個的!”
張鶴齡臉黑的鍋底似的,狠狠的瞪了這個傻兄弟一眼,怒道:“啥啥啥,你特麽就是傻憨!吃你大爺的獨食,那小王八蛋屁都沒說,你讓老子說什麽!”
張鶴齡恨恨的罵着,袖子一甩轉身就走。自家這個老二,完全就尼瑪是個草包啊。不,連草包都不算,是棒槌!大棒槌!
張延齡冷不丁被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完全沒反過神來。直到見張鶴齡走出老遠了,這才猛省。當即甩開大步追了上去,邊追邊大怒道:“你特麽什麽意思?憑什麽又來罵我?我跟你說張鶴齡,你休想瞞我,休想!今個兒你不跟我說清楚,我跟你沒完!沒完……唉,你等會兒我的……”
他在後面跳着腳的叫罵,前面張鶴齡臊的啊,也顧不得搭理他,以袖遮面,腳下疾走如風,哪肯片刻停留。
大街上,兄弟二人一跑一追,伴随着張延齡一連串的大呼小叫,很快便遠去不見了蹤影。
這邊廂,街角處轉出蘇默幾個,目送着兄弟二人遠去的背影,俱都哈哈大笑起來。
徐鵬舉捂着肚子笑的直打跌,“哈哈哈,這兩個二貨,真真笑死爺了。這可不就是老大說的二貨嗎?哈哈哈,樂死我了,樂死我了……”
旁邊張悅也是抿着嘴樂,聽到徐鵬舉的話後卻斜睨着眼瞅他。上上下下的,一眼又一眼。
徐鵬舉笑着笑着察覺不對勁兒,笑聲戛然而止,疑惑的回眼看他,“張小娘,你看個甚?”
張悅也不惱,繼續看他。直到徐鵬舉被看得面色漲紅,有些抓狂的迹象了,這才搖搖頭歎道:“元帥,我一直以來覺得吧,以你的資質,這個世上很難有能跟你相颉颃的人了。今個兒我終于知道自己錯了,其實你并不孤獨,還是能找到同類的啊。”
徐鵬舉眨巴眨巴眼睛,皺起眉頭苦思,“你……不是,你什麽意思啊?把話說明白了行不?我怎麽聽着那麽不對勁兒呢?”
張悅臉色一端,正容道:“我在向你認錯,爲往日的錯怪你而道歉呢。請你務必接受!嗯,一定要接受啊。”
徐鵬舉砸吧砸吧嘴兒,有些不确定的看看他,試探道:“你……你認真的?”
張悅毫不猶豫的點頭。
徐鵬舉就微微得意起來,頭慢慢的昂起來了,腰闆兒也挺起來了,下巴有向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偏移,“咳咳,那什麽,罷了罷了,都是自家兄弟……嗯,好吧,你這麽誠心誠意的,爺,呃,我就勉爲其難接受了。嗯,接受了。哇哈哈哈……”
徐小公爺心花這個怒放啊。曾幾何時,曾幾何時啊,自個兒跟這幫孫子面前,從來就被欺負的不要不要的,哪有今日這般揚眉吐氣過?
張悅欸,京中堂堂頂階公子的存在,今個兒終于向自己低頭了、認錯了。哈,這簡直了,嗯嗯,太美好了,太不敢置信了。心情很美麗啊,必須要得意一下下…….
抻着點?不行,實在忍不住哇。你能體會一個長久被壓迫的人,忽然一朝翻身的趕腳嗎?完全忍不住好嘛。
蘇默在旁默默的看着,歎着氣拍拍額頭,這叫一個無語啊。智商啊,要不怎麽說智商是硬傷呢。隻是這終歸是自個兒的小弟啊,這樣被愚弄,似乎他這個做老大的臉上也不好看啊。算了,還是提點提點他吧,蘇老師如是想着。
“那個,咳咳,鵬舉啊。”蘇老師很是糾結的拍拍仍在狂笑的某人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喚道。
嘎,徐鵬舉愕然轉過頭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蘇默嘴角抽了抽,眼神先瞅瞅張悅,張悅一臉的人畜無害,沖他聳聳肩;
再看看徐光祚,徐光祚直接把頭扭過一邊……等等,你扭頭就扭頭吧,幹嘛臉還一抽一抽的?好吧,臉上那色兒都變了,紫漲紫漲的,這是憋得吧。也真是難爲了,蘇默再次歎氣。
徐鵬舉不明所以,看看蘇默,又再看看張悅徐光祚二人,最後又看向胖子,卻見胖爺目不斜視,腳下疾走如風,便似上了發條似的。
好吧,看不懂這些人發什麽神經,一個兩個的,管他們逑毛。自己快樂才是真的,這歡快的心情啊,必須要找個人分享分享。嗯,還是自家老大好,主動過來跟自己捧場。
“老大,你聽到了,他……哈哈,張悅他……”他忍不住的咧開嘴,扯住蘇默的袍角,心中抑制不住的強烈的傾訴欲望。
“悅哥兒的意思是,你和那兄弟倆一樣呢。哦,确切的說,是跟張延齡一樣。呃,我的意思你明白嗎?就是說,所謂同類,嗯,同類,你跟張延齡……咳咳,那個屬于一類人……”蘇默擔憂的看着他,耐心的,并且極爲細緻的解釋着。
徐鵬舉笑容僵住了,眼神有些發直。“同……同類?我?和那個張二?這……這是什麽意思?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和那張二……”
他喃喃的念叨着,說到最後,猛地一個激靈,猛擡頭看向蘇默。
蘇默滿臉同情的輕輕點點頭,又拍拍他肩膀,歎口氣自顧往前走了。
後面徐鵬舉一張臉漸漸發青,然後又慢慢變紅,瞬即就是開始紫漲,直到最終化爲紫黑紫黑的…….
“張悅!爺跟你拼了!”一聲悲憤到了極點的大喝,忽然自背後升起。前方張悅頭也沒回,一拉旁邊的徐光祚,撒腿就跑,隻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徐鵬舉呼吸粗重的沖了過來,眼巴巴望着不見了兩人蹤影的街道,呆愣片刻,才紅着雙眼看向身旁的蘇默。那眼神裏,幽怨、委屈、悲憤、不甘,還帶着幾分不敢置信,簡直是讓觀者落淚、聞者心傷啊。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需悲傷,不必憤慨,不用叫喊,也不須哭泣。你需要的隻是堅定自心,勇敢向前,向前,一直向前,一切終将會美好起來的。”
蘇默察覺到了自己小弟的受傷,想了想,最終決定給他奉上一碗心靈雞湯。于是,霎時轉換狀态,進入蘇老師模式。一首脫胎于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朗朗而出。
徐鵬舉呆呆的聽着,茫然的看着他,一臉懵逼。
蘇默歎口氣,頭疼的揉揉腦門,沒文化真是太可怕了,雞湯都灌不進去啊。一轉頭看到身後跟着的石悅,臉上滿是震服崇拜之色,心中不由一動,試探道:“石頭,你……聽懂了?”
石悅滿面漲紅,猶豫着點點頭,又點點頭。
蘇默大喜,一指徐鵬舉:“你跟他解釋。”
石悅擡頭看向徐鵬舉,徐鵬舉期待的回望他。石悅猶豫了下,“世子,這個……俺也說不好。嗯,用俺們家鄉話的意思說吧,就是,假如生活撂倒了你, 敗墨迹, 敗叽歪, 敗咋呼, 敗吱聲。 你奏趴着, 也敗起來, 一直堅定不移的往前雇傭…… 雇傭…… 一直雇傭…… ”
很智慧的石悅同學祖籍山東,一口土話那叫一個地道。一邊說着,還一邊比劃着。說道最後,手往前一挖一挖的,然後又一挖……
徐鵬舉兩眼發直空洞,滿臉的生無可戀。他覺得很憂傷,什麽時候自己變得智商這麽低了,連石悅的話都聽不懂了?
“說人話!”他終于忍不住了,惡狠狠的一字一頓道。
石悅打個冷顫,果斷向前一指:“啥也别說,往前沖,追上他們,一切就都圓滿了。”
徐鵬舉恍悟,恨恨的點了點他,二話不說,撒腿就沖了出去。
石悅擔憂的看着他遠去的身影,靠近蘇默讷讷的道:“少爺,俺……俺沒說錯什麽吧?”
蘇默嘴角狠狠抽搐了下,一臉的蛋疼,長長吐出口氣,喟歎道:“你,說的太對了!”
石頭同學頓時大松口氣兒,昂頭挺胸的,滿臉又是得意又是神氣。旁邊張悅、胖爺、楚玉山等人一起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