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封建王朝的古時空中,皇帝才是最大的boss。或許有時候真正的權利被這樣或那樣的因素制衡着,但是一個大義的名号,卻是任何人都繞不開的。
蘇默現在雖然有幾位國公在身後支撐着,但說到底那不是他的關系。
英國公是祖上餘蔭,那是他那個從未見過的祖父打下的人情。雖然現在英國公對他父子很是親近,并沒拿他們當外人,但說到家終歸是愛屋及烏,全靠着祖父餘蔭恩庇所緻。
而另幾位國公就更不用說了,不是看在和英國公的面子上,就是因着自家晚輩的關系,才會對蘇默有所照應。
說白了就是,蘇默看似強大的背景,其實沒有一個是真正屬于他自己交際下來的。那麽這種人情能用多久,又能用到什麽程度,誰也無法知道。
倒不是說蘇默不信任這些長輩們,隻是這個世上,人心最是難測。誰都有趨利避害之心,也都有關系遠近一本賬。若是當切身的利益和蘇默的利益起了沖突時,他們又将會如何選擇?
蘇默不想去賭。
至于說徐鵬舉、徐光祚幾個,現在沒什麽大事兒的情況下,家中長輩自然會照顧他們的感受。可這要是有和各自家族利益沖突的一天,他們這些做小輩的感受和想法,便都要靠後排了。
這是事故人情,也是一個家族能延續傳承的根本。所以蘇默不會因而怨怼什麽,但是卻要未雨綢缪,盡量爲自己多編織出些保護。
皇帝的人情,便是當之無二的首選!
或許有人要說天家無情,與其期寄皇家的人情,還不如幾個轉着彎結下的國公的情誼。這話不算錯,但毋庸諱言,兩下裏各有各的考量,各有各的用處。
國公們的情誼固然可期,但在某些關鍵時候,隻要皇帝能但凡念着點這份人情,稍稍示意松松口,其作用便無可限量。
更不要說因人而異,如今這位弘治天子和曆代天子相比,别的方面不知道,單就重情這一條上,絕對還是有着相當可信度的。這從他後宮中,從始至終隻有張皇後一人便可見一斑。
單就這方面而言,這位弘治帝甚至比北宋著名的仁宗皇帝,還要靠譜。這也是蘇默絕對下注的原因。
至于說他猜測的,弘治帝轉了這麽大的圈子,最終很可能是爲了太康公主,反倒并沒什麽奇怪。
雖然說宮闱裏的事兒,一向是最絕密的事兒,絕不會對外洩露。可是一直以來,哪朝哪代真的能做到密不透風?否則的話,那“斧聲燭影”、“狸貓換太子”,還有紅丸等秘聞又是如何傳揚開的?
弘治天子子嗣不旺,這本就不是什麽隐秘。除了太子朱厚照外,天子膝下再無别的之女。前幾年的蔚悼王,不也是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
當時天子的痛苦,天下又誰個不知?單從蔚悼王這個谥号上便可見一斑。
而據說如今這位太康公主,也是如當日的蔚悼王一般,體質極爲虛弱。這才不到兩歲,便磕磕絆絆的,時好時壞。爲此,宮中不知多少太醫爲此吃了挂落。
而今,據說全靠着那位張天師以道門奇術吊着,這才勉強堅持到了如今。這種情況下,太康公主的病情洩露出一些來,也便是題中之義了。
而同樣是這個道理,弘治皇帝轉了老大個圈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蘇默,也就說得通了。畢竟,那可是一位公主,無論再怎麽小,金枝玉葉的本質仍擺在那兒。若是沒有一定把握,豈會冒冒然讓一個民間小子施治?
别說施治了,就是見都不可能讓他見的。民間女子還要講究個閨閣禮數呢,更不要說堂堂皇家貴女了。
所以,對此刻蕭敬欲蓋彌彰的請求,蘇默簡直要仰天大笑了。斜眼看看榻上那個用來做考驗的試驗品,略一感應,頓時便心中有數了。
蕭敬在此人的病情上沒有任何的隐瞞,确實如他所言那般。蘇默不通醫術,但在強大的生命元氣的感應下,任何生命體的生命強弱變化,卻都如同掌上觀紋一般,纖毫畢現,再無半分遺漏。
眼前這個患病的小監正如蕭敬所言的那樣,生命之火已是搖搖欲墜,病魔将其元氣消耗殆盡,若沒有奇迹發生,怕是最多也就能堅持三兩天的樣子了。
而且蘇默通過默察還發現,在其體内,還有着一些明顯格格不入的生命迹象,正在悄然壯大着。而壯大的養分,便是目下這具軀體。
顯然,那便是蕭敬所說的時疫。以後世醫學的說法,就是病毒細菌。這些個病菌雖然被太醫們降至了最低點,卻并沒能徹底完全殺死。若是一個健康的人,元氣旺盛,自然會以自身的抵抗力最終支持過去。
但是此刻,這具身體已到了油枯燈盡的地步,恢複完全趕不上消耗的速度。生命體便緩慢而堅定的失去活力,直到最後的死亡。
按照這個時代的醫術水平,其實也是有着吊命的手法。比如以參湯或者直接用參片喂食,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補充元氣。這其實在很多影視小說中都能看到這種手法。
但是,這種辦法的效果并不好。用這種辦法,大多都是爲了多吊住患者的一口氣,讓其多出一些留下遺言的時間而已。所以此時的醫生們并沒有将這種手段作爲一種治療手法,倒是一旦要用這個手段的話,等若直接宣判了患者的死亡了。
而蘇默對此卻是另有不同的看法,或許與常人來說,這種觀點一點錯也沒有。但是放在他這裏,看到的不過是參湯等物的等級太低,而且其中的能量,能被病體吸收的效率也太低,最終導緻供給不足,隻能短暫的支撐一會兒。而等到那點被吸收的能量再次耗盡了,結果自是不必多言。
而他的生命元氣則不同,生命元氣完全是一種超越尋常生命等階的物質。這不單單是質量的不同,還因爲那本就是來自蘇默自身軀體先一步凝練後,可謂百分百形成了完全可被人的軀體容納接收的物質。
那麽,這種相性完全吻合的物質,又再遠超體量的灌注下,原本消耗大于彌補速度的情況,便會正好反過來。如此一來,自然也就能達到真正吊命的目的了。
不過,這種方法也隻是能更明顯延緩軀體侵蝕的速度。真要想徹底恢複,還是需要醫生用藥診治,徹底從根源上治療才行。
這也是爲什麽在救治程敏政時,蘇默敢果斷下手,卻仍要一再向劉太醫确定其能不能進行治療的原因。
換言之,蘇默的生命元氣異能,可以給一些隻是受了外傷造成元氣損害的人有效。甚至可以讓一些正常衰老,即将死去的人續命,令其再次煥發生機都行。但偏偏就是對普通的病症,卻是束手無策,便是這個道理了。
隻不過這個秘密卻是蘇默保身立命的最大本錢,他可不會明白的相告任何人。
那麽,眼下這個小監他可以用對程敏政同樣的方法施行,但是能不能對那位太康公主有效,卻是有些拿不準。不過從所知的消息分析,太康公主是因爲出生時就先天不足,才導緻的病症叢生,那麽或許還真的就隻有自己的生命元氣才是最對症的東西。
所謂的先天不足,在蘇默的理解中,不外乎就是生命根基受損或者太少,不足以支撐生命體正常成長,導緻消耗過大引發的結果。而這,正是在他可以掌控的範疇。
這麽想着,他心中已然大約有了七八分把握,漸漸安定下來。隻是眼前這個考驗嘛,過,是必須要過的,可卻不能顯得太随意簡單。否則不好解釋不說,也顯得有些不值錢了不是?
升米恩鬥米仇,這個道理最是颠簸不破,蘇默可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
“公子,你看……”眼見蘇默隻愣愣的出神,一言不發,蕭敬終是有些耐不住了,遲疑着小聲喚道。
蘇默猛省,啊了一聲,看看榻上躺着的那小監,又再看看蕭敬,臉上露出爲難之色,踟蹰着欲言又止。
蕭敬心中緊張,急道:“公子可有什麽爲難之處?但若能救得雜家這孩兒,無論何事,雜家無有不應,還請公子明言就是。”
他深通世故,最是擅于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當下毫不猶豫的給出條件。能把這孩子救過來,想要什麽都可以商量,盡管說!
見這老太監果然上道,蘇默也便不再抻着了。略一沉吟,這才道:“公公既然知道程大人那事兒,想必也知道,當時一同施治的還有劉太醫。我所能做的,不過隻是幫着用特殊手法增強病人的生命力,使得醫者的治療和藥力可以有充裕的時間發揮效力。說到家,真正起作用的并不是我,而還是在于醫者。所以呢,您看這……”
蕭敬聞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吟着緩緩點頭。他才不信這小子說的話呢。這小子年紀不大,卻心思深沉,滑不留手。什麽起作用的不是他,而是在于醫者,騙得過旁人豈能瞞得過他?無外乎就是藏拙惜身,不想顯露本事罷了。
不過倒也難爲這小子年紀輕輕,能深通進退之道,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如此謹慎,倒也可堪一贊。也罷,隻要真能有那個本事,結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過程,誰會在乎?雜家便遂了他心思就是。
而且,到最後還不是要由那位決斷,自己大可不必節外生枝。而且若是能因此與這麽一位大國手交好,對自己也是一個極大的好處。要知道,他如今也是年紀不小了呢。
這麽想着,當即不再猶豫,抱拳一禮道:“好,如此便請公子稍候,雜家這便使人請太醫來……唔,此番承公子慨施援手,雜家不勝感激。若是不棄,你我不妨互相稱呼字号可好,也不須顯得那般生分。”
蘇默一怔,随即臉現扭捏道:“這怎麽可以,不行不行。公公年紀大過小子甚多,可是長輩來着。”
蕭敬心中就膈應了下,特麽的,這小子隻說年紀卻不提身份,可不擺明跟這兒拿捏嗎?卻偏要做出這般惡心模樣,讓雜家上趕着求他,真真可惡可憎至極!
妖孽,還得是無恥到了某種程度的妖孽!蕭敬滿心憋屈,郁悶的歎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