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兒是不成了,好好休息一天,然後跟蒙古人簽約吧。早點搞定這邊的事兒,咱們也好早些回去。這都要過年了吧,哎,出來這麽久了,于大人和顧兄家中的嬌妻美妾們,怕是要等急了吧。”
唉喲快停!老于冕和顧衡聽到這話,腳下頓時齊齊一個踉跄,差點沒一頭栽倒地上去。
你妹兒的!這小王八蛋嘴上就沒句好話,死後一定會下拔舌地獄的。嗯,一定會的!簡直太毒了。
兩人這般想着,不約而同的又想起了剛才屋裏的一番對話,真是心有戚戚焉。什麽拔舌地獄啊,這貨該不是原本就是從地獄來的吧。要不然,誰能想到那般毒計啊?
羊吃人……于冕激靈靈打個冷顫,面上一陣的青白不定,擺擺手示意顧衡送一下,自己轉身回去歇着去了。老頭兒年紀大了,心髒真心受不住太大的折騰了哇。
顧衡苦笑了下,東翁啊,跟這小毒物在一起,我這小心肝兒也受不住啊。可這話說給誰聽去?
屋頂上胖爺一躍而下,古怪的看了幾人臉色一眼,心中暗暗偷笑。自家少爺心思詭谲,又哪裏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知之的?竟還妄想阻攔,真真不知天高地厚。這下好了吧,被吓到了吧。活該!
好吧,在對蘇默的信任上,兩個胖子的心思幾乎差不多。所差的無非是一個敬爲神,另一個奉爲魔而已。
一直送到門口,看着前方牽着火哧溜那少女明媚的笑靥,顧衡大有深意的拍拍蘇默肩膀,拱拱手作别,自己溜溜達達轉身回去了。這都什麽事兒啊,這小子一心禍禍人家老爹呢,轉過身來偏偏做閨女的卻鐵了心的倒貼上來。達延汗,真可憐啊。
達延汗可憐嗎?顯然達延汗自己不這麽覺得。此時在中心王帳中,達延汗正滿面凝重的與一衆王公大臣們坐在一起,對着低頭半跪在身前的兀木爾訓斥呢。
“你也聽到了,若是真能如那蘇默所言,将對我蒙古有多大的好處。所以,本汗不管你心中如何想,此人的性命,你決不能傷!明天歇息一天,後天比賽便看你的了。必須赢下來,隻要赢下來,便是大功一件,本汗必不吝賞賜。明白了嗎?”他一雙鷹目冷冷的盯着兀木爾,嚴厲的喝道。
兀木爾這個憋屈啊。不能傷他,那自己還跟他比個屁啊,就爲了圖一樂兒?自己得是多閑的蛋疼,才巴巴的跑去幹這事兒?
心中腹诽着,嘴上卻是不敢反駁,唯唯應着。隻是終忍不住妒火中燒,紅着雙眼擡頭道:“大汗,您的意志沒有人敢違背。可是我們的恥辱呢?又将如何清洗?我不傷他性命,難道連打斷他腿腳胳膊也不行嗎?”
達延可汗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也是暗歎。略微沉吟了下,這才勉強點頭道:“也罷,隻要不傷其性命,其他的,你自把握吧。”說着,不再多言,揮手讓他下去。
兀木爾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重重的撫胸一禮,起身去了。待到走出大帳,回頭看了王帳一眼,眼底不由的閃過一抹怨毒。大汗似乎不再是那個大汗了,他真的老了啊。
站在帳外低頭想了想,腳下一拐,徑直往後面去了。待他離去後,一道身影從帳後轉了出來,目送着他離去的方向凝望了一眼,冷笑一聲,轉頭進了大帳。
“他走了?”王帳中,達延可汗淡然問道。
那人影躬身回道:“是,看方向,應該是往右帳汗王那邊去了。”
達延可汗眼底閃過一抹冷意,沒說話,隻是微微颔首,擺擺手示意人影下去。
“你們怎麽看?”待到人影去了,達延可汗目光在下面衆人面上掃過,沉聲問道。
“大汗。”旁邊一個面色發黑,臉上有着一道可怖疤痕的老者起身,躬身向達延汗彎腰爲禮。
達延可汗眼中露出幾分柔和,溫聲道:“勒溫斡爾,你說。”
勒溫斡爾應聲是,嗓音帶着絲絲暗啞,緩慢卻低沉的道:“大汗,我聽聞,隻有獅子才會孤獨的捕獵,狼群卻永遠隻有一隻頭狼。若是但有敢于挑釁者,都必将被撕爲碎片。大汗,我們是蒼狼的子孫,黃金家族的榮耀,不容亵渎!”
勒溫斡爾說的很慢,很平靜,但是言語中卻滿透着森冷之氣。在說到最後一句不容亵渎時,看似瘦削的身軀卻猛然一挺,頓時一股兇戾的氣息透體而出,霎時間再無半分蒼老虛弱之态,宛如一隻遠古的荒獸忽然醒了過來。
其他幾個差不多的老者也都紛紛站起,不約而同的點點頭,渾身上下殺機四溢。
達延汗滿意的點點頭,擺擺手讓衆人坐下。自己卻站起身來,走到勒溫斡爾身邊,伸手在他肩頭按了按,傲然道:“勒溫斡爾,我的安達,你說的不錯,狼群隻能有一隻頭狼。頭狼的尊嚴不容亵渎!圖桑的野心越來越不受控制了,是時候給他些教訓,讓他知道知道,誰才是蒙古的王,随便冒犯王的尊嚴,将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了。”
勒溫斡爾與衆老者齊齊躬身,低聲應道:“偉大的王,我等必将是你手中最鋒利的刀。您的馬鞭所指,便是我等的刀鋒所向。黃金之血,永不褪色!怯薛不死,有我無敵!”
“好好好,哈哈哈哈……”達延可汗猛地仰天發出大笑,笑聲中寒意凜冽,恣睢嚣狂。
王帳後,大祭司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臉上微微波動一下,似是低聲喃喃了幾句,随即又再緩緩閉上雙目,如同泥雕木塑一般……
陰影中的一切無人知曉,陽光下,大尾巴熊無聊的蹭了蹭蘇默的大腿,唔噜着傳達着自己的情緒:“……蘇蘇……殺,殺蟲子去吧……好吃的蟲子……甜…….”
蘇默斜了它一眼,一腳踢開,懶洋洋的嫌棄道:“自己玩去,這裏哪來的蟲子,蟄不死你個吃貨。去去去,自己找樂去。”
大尾巴熊委屈的跑開:“蘇蘇壞……湯圓,威武…..”
蘇默嗤的一聲,懶得理它。大尾巴熊跟着他久了,竟也學會了不少的詞兒,隻是總是用不對場合,讓人莫名其妙。
眼見賣萌也沒用,湯圓使勁頂了他一下,然後迅速跑開,竄到林子裏去了,轉眼不見了蹤影。
圖魯勒圖怔怔的目送着湯圓白色的身影消失,忽然轉頭道:“蘇默哥哥,要不你騎我的火兒吧,它雖然還小,但是跑的可快了,定然能比過兀木爾的。”
蘇默一愣,看着少女微微蹙起的蛾眉,還有那皺的跟包子似的小臉兒,忽然笑了。伸手過去,輕輕摩挲着她俏皮的發辮,心底那一絲陰霾,便如遇上了正午的陽光一般,迅速消弭不見。
這個癡情的少女,一直等在門外,哪怕明知道這樣會讓一些族人不喜,卻依然不管不顧。美人情重,何以承之?
“傻兔兔。”蘇默笑道,伸手将她輕輕攬住。
圖魯勒圖紅着臉兒偎進男人懷中,并不掙紮。
她喜歡這個男人,喜歡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愛一個人不需要遮掩,也不需要理由。
她不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險阻,但她卻從來不說。有任何險阻,便與他一起面對就是,生也好死也罷,隻要能在一起,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不傻的……”她輕聲的說着,如同紫燕的呢喃。
蘇默沒有聽清楚,低頭嗅了嗅少女的發髻,那裏有着如同草木般的清香,聞之令人沉醉。
“你說什麽?”他眯着眼,随口問道。
“沒……”圖魯勒圖小腦袋往他懷裏又拱了拱,搖頭道。她喜歡這種感覺,暖洋洋的讓她沉醉其中,隻盼能停住時間,就這麽永遠下去。
“你不能騎湯圓,肯定赢不了兀木爾的。聽我的,騎着我的火兒吧。火兒有純正大宛天馬的血脈,即便赢不了,卻也不見的差多少。”
“哈,怎麽,對我沒信心?”蘇默睜開眼睛,低下頭看着懷中的少女,柔聲問道。
圖魯勒圖搖搖頭,臉上又露出遲疑之色,咬着紅唇不說話。
蘇默心中歎口氣,将她柔軟的身子緊了緊,輕聲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應對。我能來到這兒,原本就是個奇迹。既然是奇迹,又有誰能赢我?兀木爾,呵呵。”
他輕笑着,透着輕松和淡淡的不屑。
圖魯勒圖不再說話,癡迷的擡頭望着他,從這個角度看去,男人的臉龐半邊都浸在陽光中,勾勒出如同雕塑般的輪廓,似乎整個人都在發着光也似。
奇迹嗎?是的吧。嗯,就是奇迹!要不然,自己又怎麽會與他有這般邂逅?又怎麽會就一旦相逢,便即陷落呢?
長生天啊,你既然讓我與他相逢了,便求你能保佑咱們,便任何苦楚也不怨不悔,隻要能保佑咱們在一起。
少女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顫動,鎖住了一腔的情愁,将其深埋心底。隻把最燦爛的陽光折射,如同開在風中輕顫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