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麽說自然不是什麽大度,也并不是真的期望蘇默肯低頭。明知不可爲而爲之,與蘇默之前的策略一樣,不過是欲要亂蘇默心神,打擊蘇默的信心而已。
衆人一愣,徐鵬舉卻是大怒,作勢便要上前動手,蘇默一把拉住,也不說話,隻那麽凝視着他,稍傾,忽然笑了。
“現在已經一比零了,誰聽過有戰勝方向戰敗方認輸低頭的?李公子,你這智商,真的堪憂啊。”
李兆先先是一愣,沒明白一比零什麽意思。但随即卻又大怒,這王八蛋又提智商,簡直太可惡了。有心問問那個一比零的意思,這會兒卻是明白絕不是什麽好話,當即隻怒哼了一聲,卻不肯再問。
不過他不問不代表别人不問,好奇寶寶鹿亭小丫頭就忍不住了,探着小腦袋小心的道:“一比零是什麽?”
蘇默大樂,心裏對這粉妝玉琢的小丫頭真是太喜歡了,瞅瞅這哏兒捧得,那叫一個默契啊。
“鹿亭啊,你仔細瞧瞧李公子的臉上。那眼眶子處可不是有個大大的圈兒嗎?在西方有個叫大食的國家,圈圈就代表了零的意思。如今李公子他們個個臉上頂個零,不正是說方才他們已經負了一場了嗎?這便叫一比零了。嗯,不過,由此也看出人家李公子心胸豁達,輸就是輸,還用這種方式明白表達出來,這種精神還是需要贊揚的,真是我輩楷模啊。”蘇默毀人不倦,很有耐心的解釋着。
王泌和鹿亭,還有旁邊的孔聞韶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還可以這樣說。張悅幾個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臉的戲谑。徐鵬舉甚至都捧着肚子笑彎了腰了。
李兆先幾人面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紅,臉色那叫一個精彩啊。華龍受不住,羞怒道:“蘇默,你便隻有嘴上的本事嗎?這般言語刻薄,妄爲讀書人,非君子之道。”
蘇默撇撇嘴,聳聳肩一攤手:“聖人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君子自當以君子之道,對小人嘛,那也當然是以小人之道了,這有什麽奇怪的。”
華龍被噎的一口氣悶住,旁邊卻有一人茫然道:“聖人雲?這是哪位聖人雲的?我怎麽不記得了?”
真是豬隊友啊!李兆先這個氣啊,厲聲低喝一聲:“閉嘴!”
那人吓的一哆嗦,連忙低着頭躲到後面去了。
李兆先目光冰冷的看着蘇默,冷聲道:“多言無益,說吧,怎麽比?”
蘇默又開始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了,李兆先差點抓狂。好在這次蘇默倒沒讓他多等,上下左右的看看他後,搖頭歎道:“李公子真勇敢,一點都不怕死,佩服佩服!”
李兆先雙手開始顫抖了。這話明明是褒贊,可怎麽聽怎麽别扭。這王八蛋又要耍什麽詭計?他抿着嘴,雙目噴火的瞪着蘇默,卻是打死不肯去問。
這回沒人捧哏了,大夥兒都有些不明白。鹿亭倒是想問來着,卻被王泌一把捂住嘴。這丫頭,還嫌不夠亂嗎?
蘇默左右看看,有些淡淡的憂傷,沒人捧哏真心不爽啊。目光重新落到李兆先身上,笑眯眯的道:“既然李公子以戰敗者的身份,還如此勇敢的讓我來提出比試方式,那我也就不矯情了。嗯,要不,咱們就比比唱段曲兒,也算娛樂一下大家可好?”
李兆先頭嗡的一聲,唱曲兒?尼瑪,你當本公子是什麽?歌伶妓女嗎?還娛樂一下大家,我娛樂你一臉!
咦,不對不對。這厮莫不是又想着弄那個什麽怪異的俚曲,想要憑此引人眼球?是了是了,定是如此。這厮壓根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若比詩文學問,又哪有半分勝算?
可是要不答應,自己剛剛才說了讓人家出題,這會兒反悔着實有些臉面下不來啊。
想到這兒,他微微側目,以目示意華龍。
華龍果然有眼色,當即上前一步,不屑道:“我等都是讀書人,既要文鬥,當然是比詩詞學問之類的才是。如何拿這些粗鄙低俗的東西來比?真真有辱斯文,令人笑掉大牙。啊,莫不是蘇公子隻會這些,真正的學問卻是不敢獻醜?唔,倒也有些自知之明,那何不就如方才李公子所言,幹脆認輸低頭可好。”
這番話一出,旁邊幾個伴當都是連聲附和,李兆先也是滿意的微微颔首,看向華龍的目光大爲欣慰。
蘇默斜眼睨着他們,嗤的一聲笑了,不屑之意溢于言表。李兆先等人笑聲戛然而止,齊齊怒目瞪着他。我操,又是這眼神兒!怎麽就那麽可恨,想要沖上去狠狠踩一腳呢。
李兆先壓着火,冷然道:“蘇默,有話就說,如此裝腔作勢有意思嗎?”
蘇默哈的一笑,一指華龍,對他道:“我是覺得你這條,呃,你這條爪牙腦子很有問題,一時沒忍住,抱歉抱歉。”
華龍額頭上青筋直跳。什麽話這是,對人有論“條”的嗎?這狗賊!
李兆先卻是微微皺眉,淡然道:“有什麽問題?”
蘇默笑容一斂,正容道:“我剛才說曲兒,你這條爪牙說是粗鄙低俗,不是讀書人該涉獵的。那我倒要問問了,君子四藝,琴棋書畫,照他的意思,豈不都是粗鄙低俗的了?哈,那要不咱們就當場問問下面的大夥兒,看看有幾人同意這說法的?”
李兆先和華龍聞言同時面色一變。曲兒歸于四藝中琴的類别裏,确實也無可厚非。可問題是你蘇默剛才說的唱曲兒是那意思嗎?這小王八蛋瞪着眼胡說八道,真真無恥之尤!
可是偏偏被他如此一扯,還真不好反駁他。若被他這樣去當場問下去,豈不要被人噴死?
一時之間,左右不得計。李兆先急怒之下,卻猛地一道靈光閃過,穩了穩心神,沉聲道:“哦,如此說來,蘇兄的意思是要比這君子四藝了?也行,那便如你所願,就比琴棋書畫。”
蘇默軒了軒眉,深深的看他一眼,這李兆先果然不是純粹的草包。眼見招架不住了,幹脆抛開那些無關緊要的,直接抓住重點一錘定音,頓時将剛才的不利化于無形。
“君子四藝嘛,也不是不行。不過……”蘇默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遲疑的說道,話到一半卻又頓住。
李兆先心中暗喜,急道:“怎樣?莫不是你要反悔?”
蘇默搖頭:“這是什麽話,既然應了你自然不會反悔。我隻是覺得四藝中棋之一道,耗時太長,而且也不好直觀的讓大夥兒看到。這要比下去的話,難道讓大夥兒就那麽幹等着?畢竟眼下鄉試在即,實在不好耽誤大家的時間啊。”
李兆先一窒,他也要參加這次的鄉試,剛才隻顧逼迫蘇默應戰,倒是忘了這一茬兒了。
蘇默說的倒也有理,這弈棋之道最是費時,尤其是遇到相差不多的對手,有時候甚至能持續一天甚至多天的時間,确實不适宜眼下的比鬥。
“那你的意思是?”他皺着眉頭問道。
蘇默慨然道:“以我之見,不如你我就隻比琴、書、畫三項即可。弈棋之道更講究個清、靜二字,此時此地都不适宜,就不在今日比試了。如此,琴、書、畫三項,正好三局中兩勝者爲赢,你看如何?”
李兆先微微沉思,随即點頭。如此一來,便是琴之一道,這蘇默就算以奇緻勝,也不過就是一局。而後面書、畫之道,他确實有極大的把握勝出,最終三局兩勝還是自己赢。
蘇默見他應下,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旁邊華龍忽然道:“且慢。”随即拉了李兆先一把。
李兆先一愣,扭頭看他。蘇默聳聳肩,擺手示意無妨。李兆先這才随華龍走開兩步,低聲道:“怎的?”
華龍目光往蘇默這邊瞅了瞅,見他并不在意,這才陰陰一笑,低聲道:“貞伯,我這有個法子,包管讓那厮徹底大敗,再沒有半分顔面。”
李兆先眼睛一亮,低聲道:“計将安出?”
華龍目光閃爍,又湊近一些,低聲道:“此人狡詐,非要比琴道,不過是欲要以奇緻勝罷了。但既然是三局兩勝,貞伯不妨與他約定,先比書畫兩項,這琴道嘛,則放在最後再比。如此,隻要前兩項貞伯勝出,他便琴道再如何出奇,也沒了表露的機會了,豈不是顔面盡失了?”
李兆先眯着眼微一琢磨,随即狠狠點頭,大喜贊道:“善!此田忌賽馬之計,确是大妙。”
華龍得意一笑,又道:“逼他把最擅長的放到最後,這已然搶了先手。小弟這還有一計,可在前兩項書畫二道上,徹底消去他緻勝之機,包貞伯狠狠的将他踩下去。”
李兆先大喜過望,急道:“是何妙策?”
華龍一臉詭笑,湊過去低聲說了起來。李兆先仔細的聽着,越聽眼睛越亮,及到最後,已是滿臉禁不住的喜色,不由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