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瑩簡直要氣瘋了。閨房裏的手絹不知剪爛了多少條,仿佛那手絹便是該死的蘇默小賊,這讓下面伺候的丫鬟吓的戰戰兢兢不敢靠近,生怕小姐一個怒火牽連,把自個兒當手絹給剪了。
好在何老爺子家大業大,這手絹嘛,總是備的有一批的,足夠何大小姐發洩的,不至于到了用人去代替的地步。
何瑩覺得很不解,也很委屈。行俠仗義有錯嗎?爲什麽爹爹就不理解呢?幹嗎那麽怕那個小賊?
想起那個小賊,何瑩不自覺的就撫上了自己的胸脯。昨晚她偷偷看過了,胸脯上好明顯的三塊淤青。屁股上也疼,但是實在看不到,又不好讓别人看,何瑩估摸着大概不比胸前傷的輕。
那個該死的小賊、無恥下流坯子!下手好毒。手下毒,口舌更毒,竟然說自己不是女人,是女漢子;還說自己沒胸沒屁股,恭維點說那叫太平公主,若是直白點說就是發育不完全,說自己天生注定就是個拉拉的命。
拉拉是什麽?何瑩想了好久也沒想明白,貌似那小賊類似的話還有百合、蕾絲邊什麽的,全是自己聽不懂的。
但是何瑩知道,那絕不是什麽好話。所以她憤怒之下,下手更是不容情,什麽插眼睛、揪頭發、撓臉、撩陰腳的全套活兒耍了個遍,讓那小賊也沒落着好。
說自己沒胸?這個惡毒的小賊!何瑩忿忿的咒罵着。郁悶着揉了揉自己的寶貝,好吧,是小寶貝。
其實心底裏,何瑩未嘗不是對自己這對寶貝有些不滿意。養了這麽久,感覺離着師父那樣的偉岸,實在是差距太大了。便是韓杏兒那樣的規模,也讓她眼饞的緊。
這姑娘确實有點奇葩,她一個未嫁女兒,竟想要和一個婚育過的婦女比,不得不說這個願望實在太操蛋了。至于說和韓杏兒比,那妞兒又何嘗不是萬裏挑一才有的?根本就不是常态嘛。
其實說起來何瑩的不算小,屬于正常範圍裏中下的水平。但架不住她身邊接觸的人都比她大,這才讓她總是有些小自卑。
偏偏蘇默這厮眼睛忒毒,盯着人家這點小瑕疵無限放大。那毒舌翻弄起來,便是趙奉至那樣的老家夥都經常給他氣的暴跳如雷,更何況何瑩這小豆芽了。
這個仇,早晚要找機會報!何瑩恨恨的想着,隻是轉而又開始發愁。
禁足?這個懲罰太狠了!尤其對于何瑩這樣一個好動的,這種懲罰比什麽打軍棍抽鞭子都狠,這爹是親的嗎?
不行,要想法子。何瑩咬牙握拳,滿臉的堅定。眼珠兒轉着,忽然瞅到半敞着的窗戶,不由的頓時眼睛一亮。
這後窗正對着家裏的後花園,而後花園平時沒什麽人在,院牆貌似也不高啊。
喔~嚯嚯嚯??——
何瑩心底發出得意的怪笑,心動手動,先将房門從裏面栓上,然後開始掀床扯床單。
幹嘛扯床單?二樓嗳,不扯床單咋下去啊。至于說飛檐走壁、高來高去,好吧,那一直是何女俠的夢想。夢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連着掀了兩層床單,又把被子也抽出來綁上,探頭看看,總算是差不多了。
何瑩渾身收拾利索,将心愛的寶劍背上,捷若狸貓的翻了出去……咳咳,YY,純屬YY。事實上,何女俠笨拙的翻窗大業,實在是姿勢優美、動作難看。
不過好在一路有驚無險,總算是安全抵達了地面。小心的左右看看,沒人發現,好極了。
一路蛇伏鼠竄,借着花木掩護來到牆下,擡頭看看一人多高的院牆,何瑩苦惱的撓撓頭,這在樓上看着不太高的牆,怎麽到了近前就變得高了這許多呢?
踅摸半響,終于在附近找到了幾塊做點綴的石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幾塊石頭勉強搭成個踮腳的台子。待到一腦袋又是汗又是土的騎到了牆頭上,放眼看去,但見四下裏花樹幽幽、草木繁茂,哪有半個人影?正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啊。
何瑩大喜,胡亂用袖子抹了把汗,腿兒一蹁,縱身便往下跳去。身子剛剛躍起,卻忽見視野中,遠處的河道上一條小舟悠然而至。
小舟上,一個淡黃裙裾的女子慵懶的倚在船艙門邊,妙目微眯着,似乎在小憩,又似乎是陶醉于這眼前的景色中。
甲闆上,一個身着一身大紅衣的女童正興奮的左顧右盼。女童眉目如畫,肌膚勝雪,雖尚年幼卻已然露出幾分美人坯子。
此刻不經意的目光掃過之際,猛然和正飛到空中的何瑩對了個正着,不由的當即瞪大了眼睛,呆在了那裏。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才是俠客的寫照。可在行事之際,卻被人撞了個正着,這讓何瑩大感慚慚。勉強百忙之際擡手揮了揮,努力做出幾分潇灑姿态,然後……然後就是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好吧,何家可是大戶來着。何老爺子當年選建莊子時,當然要挑一個清淨優美的所在了。武清城有些類似水城,鳳水分了一條支脈,正好貫城而過,這臨水之地,自然便屬于那環境清幽、景色宜人的地方了。
何府的後花園院牆,便是緊臨着這貫城而過的鳳水支脈。這樣既保證了四周的清幽,又同時滿足了安全性和隐秘性。何老爺子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家閨女會從這兒翻牆而出。
這件事兒充分說明了一個真理:作爲一個俠客,踩場子絕對是一件不可輕忽的事兒啊!
“小姐,小姐,賊!女賊!”紅衣小丫頭被濺起的水花驚醒,嘎巴合上張的老大的嘴兒,轉頭向後面的黃衫女子驚恐的叫道。
黃衫女子睜開眼睛,妙眸微轉,卻未見什麽異常,随即嗔怪的瞪了小丫頭一眼,嗔道:“死妮子便是頑皮,又做什麽怪?”
方才的落水聲她自然也聽到了,卻隻當自己這個貼身小丫頭搞鬼,跟自己嬉鬧。
小丫頭急了,小臉漲的通紅,使勁的搖着頭,指着河中剛剛撲騰着露出頭來的何瑩道:“不是的不是的,真的有賊,女賊,掉到河裏了。”
黃衫女子一愣,剛要起身去看,卻聽下面水中一個聲音傳來:“不是賊,是……咕噜……是俠,咕噜噜……是女俠……咕咕……”
開玩笑,淹死事小,名節事大!何瑩剛冒出頭便聽到被人說成賊了,心下一急,登時便忘了還身在水中的境地,忙不疊的高聲糾正着,卻忘了自己那點水性兒實在是不夠看,一句話沒說完便連連喝了好幾口河水下肚。
黃衫女子這下子也聽明白了,真是有人落水了。連忙從艙中走了出來,一邊招呼後面的艄公過來救人。
拽着竹篙狼狽的爬上船頭,何瑩心下沮喪透了。自個兒這形象實在是糟透了,真是太丢俠的臉了。幸好看見這一幕的隻是眼前這兩個女子,沒有旁人。不然傳揚出去,何大小姐還如何做俠呢?
咳咳的咳嗽着,何瑩努力的維持着自己的形象,一邊向二女擠出個燦爛的笑容,謝過相救之恩。
隻是她卻不知,這幅渾身滴水的慘樣,還偏偏要做出灑脫的樣子,實在讓人忍不住發噱。黃衫女子抿着嘴兒憋住,笑着搖搖頭,指着艙中讓她進去先換身衣裳再說。
旁邊紅衣小丫頭卻是忍不住,咯的笑出聲來。随即連忙用小手捂住,露在外面的兩隻大眼睛卻彎成了月牙兒,小肩膀也不停的抖動着。
黃衫女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小丫頭這才吐了吐舌頭,乖巧的引着何瑩去了。
待到兩人進了艙中,留在外面的黃紗女子望着河畔一側的屋舍,純美的面龐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過了老半響,身後聲響傳來,何瑩換了一身月白色綴着暗花的襦裙鑽出來。
這裙子是黃衫女子的,她身量跟何瑩差不多,何瑩穿上後倒也頗爲合身。與之前那一身勁裝不同,此時的何瑩少了幾分英武之氣,更多出幾分女兒家的妩媚氣息。
隻是此刻的她,感受着腳下與往日穿慣了的鹿皮快靴不同的繡鞋,手中兀自抓着不肯寸離的寶劍,渾身上下都感到不适,手腳也不知該往哪兒放。
眼神兒飄忽着,想要如往日那般抱拳行禮,忽然又覺得眼下這一身穿着,做出那般舉動委實不太和諧。扭捏一下,終是别扭着做了個斂衽禮,低聲道:“多謝小娘子相救之恩,在下……咳咳,小女子乃是本城何家莊何瑩,不知小娘子如何稱呼?”
黃衫女子眼底露出莞爾,先是以目光制止了躲在後面的紅衣小丫頭的偷笑,這才落落大方的斂衽還禮,溫言道:“原來是何姑娘,舉手之勞不足挂齒,奴奴京城王泌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