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蘇默偏偏就開口說起了話來。
“傳說,在極西遙遠的國度,那裏的人們信奉天上有着衆神,被稱爲天國。而神的使者,便被稱作天使。天使善良、勇敢、正直、公平。祂們常常現身于人間,代替神幫助世人,懲惡揚善。祂們的職責便是,守護!接下來,我所奏的樂曲,便是傳自那傳說中的國度,《童話》獻給大家,希望大家喜歡。”
毫未理會衆人的驚愕,蘇默仍是一闆一眼的旁述着。略顯低沉的聲調,伴随在琴音中,卻有種直入人心的感覺。
聽着蘇默的旁白,慢慢的人們也漸漸的接受了這種叙述。畢竟嘛,人家蘇公子都說了,這是來自極西國度的曲子,當然跟咱們大明不一樣了。
可就在他們剛剛有些接受了這種方式,卻在蘇默漸奏漸急的琴音中再次震撼起來。
與之前的單音不同,琴音已經慢慢的變成和弦,而随着和弦的出現,就在一個前奏音的響起過後,蘇默清朗而深情的唱詞蓦然而出。
忘了有多久
再沒聽到你
對我說你最愛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
我開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麽
你哭着對我說
童話裏都是騙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也許你不會懂
從你說愛我以後
我的天空
星星都亮了
我願變成童話裏
你愛的那個天使
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裏
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
廻異的曲調,淺顯直白的唱詞,這一刻,忽然就那麽降臨到了,這個毫無防備的古大明時空。
四下裏衆人個個瞠目結舌,愕然不敢相信。隻是随着樂聲歌聲的延展,漸漸地,起初的震驚騷動逐漸平複下來,直到最後重又歸爲寂寂。
你或許可以說,這曲子曲調怪異,難成大雅;你也可以說,這歌詞毫無文采、粗俗直白,甚至是離經叛道;
但是你卻不能否認,那曲子中毫無掩飾的深深情意,終是一下子擊中了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你再也不能自拔,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都說音樂無國度,音樂不分種族。在這一刻,音樂卻是不分時空!
妙芸靜靜的聽着,聽着,漸漸的,不知不覺間已被深深打動。二八少女正妙齡,側首含眉思春情。
這世間,又有哪個少女不懷春?不曾遐想過自己日後的郎君?妩媚如妙芸,何嘗不也是如此?
然而曾經的遐思,曾經的春情,在經曆了人世間紅塵的洗禮後,終是化作一地飄零,無盡落寞。
這一刻,妙芸不由的珠淚盈眶,這些年來無盡的苦楚和酸澀,霎時間齊齊湧上心頭。
眼前這天、這地、這四周的人群,忽然都消失不見。唯有那琴、那人、那一系青衫在眼前變幻。
從開始的模糊,中間不知變幻幾許,最終卻凝成蘇默那張清矍的面容。
四下裏景物再現,神遊天外的憂思終又重回現實。隻是妙芸蓦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然是淚濕沾巾。
凝目望去,蘇默仍在邊彈邊唱。隻是那眼神,卻始終望向一個方向,那麽的深情,那麽的專注。
順着目光看去,是一張清麗脫俗的嬌靥。此刻正兩眼癡癡的與蘇默對望,暈生雙頰,滿面的迷醉幸福之色。
是那個叫杏兒的女子。
妙芸心下暗暗歎息,隻是不知爲何,陡然間,一股濃濃的妒意從心頭恣意橫生。讓她有種沖動,想要毀去這張面容,好讓那雙深情的眸子,轉到自己身上來。
然而下一刻,她蓦然驚醒,霎時間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這是怎麽了,爲何竟忽然生出這般惡毒的念頭?
是了,是這琴音,這歌聲。是這琴音和歌聲,讓自己心神失守,才在不防備中胡思亂想起來。
好厲害!好厲害的樂技!好厲害的蘇公子!
妙芸癡癡的看着猶自彈唱的蘇默,心下駭然之餘,卻又不禁百味雜陳。
雙山峰頂,風聲嗚咽。随着時間的推移,上山的人越來越多,圍攏過來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隻是無論多少人,最終都化爲一片沉寂。人人臉上神情各異,或憂思、或歡愉;或悲痛、或哀傷。
良久,琴音袅袅而絕,蘇默的唱詞也悠悠而息。隻是在場之人,卻沒有一個走動的,仍癡癡傻傻的站立原地,難以自拔。
蘇默拂袖而起,緩步走到明眸含淚,但卻滿面放光的韓杏兒面前,輕聲道:“丫頭,喜歡不?這是哥特意唱給你聽的,你可聽懂了嗎?”
韓杏兒嘴巴張了張,又癟了癟,最終卻仍是沒說出半個字來。隻是任憑淚水橫流,一頭撲進蘇默懷中,用盡渾身的力氣,死死的抱住蘇默。
“喜歡,我好喜歡。嗚嗚,你……你以後還要……還要唱給人家聽!好不好?”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隻胳膊有些脫力了,韓妞兒才微微松開手臂,仰着粉臉向檀郎哀求道。
蘇默愛憐的撫了撫她的秀發,輕輕的點點頭。韓杏兒便笑了起來,恰如春回大地,百花竟放。
“你……你歌裏面,唱的那個,那個童話是什麽?”須臾,美夠了的妞兒終是想起了這個問題,不由皺着臉問道。
蘇默輕咳兩聲,忽然闆起臉,假作發怒道:“什麽你你你的,沒規矩!先前叫我什麽來着?”
韓杏兒一呆,嬌憨的側過腦袋想了會兒,猛然省悟過來,不由頓時臉上大羞,一把推開蘇默,羞道:“你……人家還沒和你成親呢。剛才那是對着外人……”
蘇默哈哈大笑,韓杏兒更羞。舉起粉白的小拳頭便要去打,猛然想起這裏卻是在外面。想到方才自己克制不住的就那麽撲進這冤家懷裏,那麽多人看着,可不要羞死個人了。
緊張之餘,忙不疊拿眼左右亂飄,卻見山頂上風聲寂寂,哪還有什麽圍觀的人群?
疑惑之餘,轉頭看向旁邊,卻見石悅和一幫家丁都是滿臉笑容的看着自己,頓時又是一陣的羞澀。隻是好在這些都是自家人,讓這妞兒終是不像在外人面前那麽敏感。
楚玉山穩重的多,也反應更快。見到韓杏兒的目光看過來,便微微一笑道:“小娘子勿須煩惱,那些人倒是知機,都已下山去了。”
韓杏兒面色一松,小手連連拍拍胸脯表示釋然,卻引得蘇默一雙色眼又盯了過來,被韓杏兒發現,又是一陣粉拳送上。
主家在打情罵俏,下人們可不好在眼前看着。楚玉山眼見兩人毫無顧忌的打鬧,隻得尴尬的偏過臉去,口中卻提醒道:“少爺,那邊妙芸姑娘還在等着呢。”
蘇默一愣,這才想起剛才還借了人家的琴。這會兒散場了,怎麽也該去表示一下謝意才好。
至于說那個馬東來,早在蘇默彈唱一結束便閃人了。今天的打擊對這孩子有點大,自個兒躲起來療傷去了。與蘇默作對的心思,至少短時間内是不敢起了。
太妖孽了!尼瑪,連傳說中極西之國的曲子都懂,這還讓不讓人活了?真心沒法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所以,馬三少決定不理他了!
妙芸和小婢遠遠的站着,古琴早已收起,由那小婢背着。主仆二人孤零零立于一隅,山風吹來,衣袂飄飄,直似欲要乘風而去。
見蘇默微笑着走近,那小婢滿是好奇的打量着他,妙芸卻搶先斂衽一禮,拜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奴奴服了。”
蘇默哈哈一笑,拱手道:“芸姑娘客氣了,微薄之技,不登大雅之堂,見笑見笑。”
口中謙遜着,臉上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就差大喊出來,你使勁的贊美我吧。
妙芸臉上似笑非笑,妙眸盈盈的看着他,笑道:“哦?那爲何奴卻覺得蘇公子很是得意呢?莫非是奴眼花了?”
蘇默一愣,啊哈幹笑兩聲,慚慚的摸了摸鼻子道:“哪有?真心是不值當誇耀。其實這曲子用這古琴伴奏,着實差了些,若是有吉他來伴,那才叫好聽呢。”
妙芸愣了愣,随即不由苦笑。楞是因爲不明白吉他爲何物,苦笑則是隐隐的摸到了這位蘇公子的脾氣。
這位主兒壓根就不知道謙虛爲何物!聽這口氣,明裏暗裏可不都是自誇之意嘛。
“今日公子一曲《童話》,想必不用多久,必然又要和那臨江仙一般,震驚全城了。芸兒這卻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蘇公子看在今日借琴的份上,萬勿拒絕芸兒。”美人兒笑吟吟的開口道,眼底有一抹狡猾閃過。
呃,被人挾恩要挾了,蘇默有點淡淡的憂傷。聳聳肩,攤手道:“得,你說,能幫的一定盡力就是,人情債最是麻煩,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麻煩了。”
妙芸心中暗暗一歎。兩人各打機鋒,都是話中有話。妙芸借着之前的話頭,逼的蘇默不得不應承自己所求。蘇默便立即還了她一個能幫的則幫,言外之意,自是幫不了的可不怪他。最後還加上句最讨厭麻煩,卻是警醒之意了。
擡手将被風吹亂的一縷秀發掩到耳後,白嫩如蔥管般的小指就那麽勾着黑油油的秀發,漫不經心的輕貼着如瓷的臉頰旁,美人兒的一颦一笑,都無不透着莫名的誘惑。
留意到蘇默短暫的失神,妙芸心中不覺有些暗喜。妩媚的眼神幽幽的瞟他一眼,這才輕聲道:“芸兒零落之人,豈敢給公子惹麻煩?所求之事,不過就是想請公子将今日這曲《童話》相授而已。蘇公子,這,總不會拒絕吧。”
“呃,這個……”蘇默愣了下,沒想到這美人兒竟是要求這個,一時間真不知該不該拒絕。
要說這妙芸身具内媚之骨,魅力不可謂不大。但正是如此,蘇默自認自己不是柳下惠,這傳授曲子可不是一次兩次就能辦到的,時日長了,蘇默還真擔心自己能不能忍得住。
倒也不是他清高,要去玩什麽專一,有什麽狗屁的後世情結。而是覺得自己莫名的多出了個未婚妻,對韓杏兒那傻妞兒委實有些對不住。要是這邊還沒利索,又再招惹上眼前這麽個尤物,蘇默想想,都覺得自己實在有些節操碎了一地的味道。
“這樣吧,回頭我将詞曲譜子謄下來奉上。以芸姑娘的聰慧,學此曲簡單至極。當然,若是有什麽地方不明白的,大可使人來問,在下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芸姑娘你看,如此可好?”腦中微轉了轉,蘇默如此說道。
妙芸眼神明顯黯了黯,但随即便恢複正常,斂衽謝道:“如此,有勞公子了。奴他日有成,盡公子之功。”
蘇默哈哈一笑,擺擺手示意無妨。再次抱拳施禮,卻是要告辭離去了。
妙芸斂衽還禮,望着蘇默走出的背影,貝齒輕咬紅唇半響,終是忍不住又開口喚道:“蘇公子。”
蘇默愕然止步,回頭看她。
妙芸移步向前,猶豫了下,這才輕聲道:“适才公子有言,這曲子應由吉他伴奏,卻不知這吉他是何物?可是那極西之國的樂器?”
蘇默愣了下,随即坦然點頭道:“正是。”随即便将吉他的特色大體說了說。
妙芸凝神聽着,等他說完,這才試探着道:“奴自幼喜好聲樂,故而頗是識得一些制器好手。如今聽這吉他倒也不是很複雜,若是公子不棄,不若公子亦制一圖交由奴奴,由奴尋巧匠制出這吉他來可好?”
“啊?這個,呃,會不會太麻煩你呢?”蘇默有些哭笑了。自己生怕意志不堅,忙不疊的遠離她。可這美人兒卻偏偏總要靠上來,尼瑪,這是要考驗哥嗎?肚中咒罵着,嘴上卻是不由的松動,終歸是不好意思那麽明确的拒人千裏之外。
蘇默覺得自己應該算不上個風流的男人,但絕對是一個有風度的男人。一個有風度的男人,是不會當面去傷一個對自己有些愛慕的女子的。
“當然不麻煩,公子放心,奴定會找最好的巧匠,一定會讓公子滿意的。”美人兒卻似乎一點也不理解有風度男人的無奈,聽到他答應了,歡喜的迫不及待的保證着。
蘇默暗歎一聲,罷罷罷,要死吊朝天,不死萬萬年。順其自然,愛咋地咋地吧。
當下兩人再次約定取圖譜的時間,這才分開,告辭而去。
經過這一番喧鬧,此時已是日頭西移,估摸着等到回到家中,便是吃晚飯的時辰了。衆人便不再耽誤,收拾一番後,便往家中返回。
路上,坐在驢車上的韓妞兒不時的看蘇默幾眼,一眼緊着一眼的,滿臉都是一副我有話要說的樣子,偏偏就是欲言又止。
蘇默被她瞟的蛋疼,憋了半天後,實在忍不住了,催着小驢靠過來,腆臉笑道:“媳婦兒,是不是有啥話想說?說罷,夫君我聽着呢。”
韓杏兒臉一紅,歪頭看了一眼累的睡過去的衛兒,啐了一口道:“你這人,衛兒在呢,又來說什麽瘋話。”
蘇默撇撇嘴,昂然道:“嘁,怕啥?老公喊老婆,天經地義的好吧。再說衛兒睡着呢,哪聽得到。”
韓杏兒一臉的詫異,“老公?老婆?”
蘇默一窒,哈的幹笑一聲道:“家鄉的叫法,家鄉的叫法,就是夫君和妻子的意思啦。”
韓杏兒臉一紅,這次倒是沒啐他,卻送上兩個大大的衛生球。
“那個,那個,嗯,那個妙芸姑娘,她……她和你說什麽了?”憋了半響,韓妞兒終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
蘇默心底哀嚎一聲,這你妹的女人的直覺啊,真他喵的犀利。看看,這還沒怎麽着呢,這丫頭就上了心了。
心中歎息着,臉上便不由的流露出些悻悻之色。韓杏兒心中大慌,急急的擺手道:“我…..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蘇默,你别生氣,我不會做妒婦的。我…..我…..”
口中急急的解釋着,偏偏卻詞不達意。又羞又急之下,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蘇默起初看的好笑,漸漸的卻是心疼起來。這古代的女子啊,淳樸的認定,夫君就是自己的天這個死理兒。想想後世那些野蠻女友,傲嬌女王啥的,蘇默真心想不通那些男友們怎會那麽瘋狂追捧。
也不騎驢了,邁腿擠上驢車,将丫頭摟了過來,輕輕扶着她的秀發,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此時無聲勝有聲。感覺到愛郎的情意,韓杏兒也默默的反手抱住男人,抱得很緊,很緊。
半響,才幽幽的道:“人家隻是問問,真的沒别的。況且,況且……”她嗫嚅着,一句話卻不肯說下去。
蘇默閉了閉眼,輕聲道:“況且什麽?”
韓杏兒貝齒使勁咬了咬紅唇,将頭又往蘇默懷中拱了拱,這才悶聲悶氣的道:“況且,況且人家隻是妾,也輪不到人家來多嘴。”
蘇默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這丫頭面上一直表示不在意,其實心裏卻還是在意的。
使勁揉了揉傻妞兒的秀發,蘇默低笑道:“傻丫頭,不管你是妾還是妻,你都永遠是哥的傻丫頭。什麽妻也罷,妾也罷的,她們可沒這資格。”
韓杏兒身子僵了僵,随即便使勁的往男人懷裏拱。深藏在衣衫裏的小臉兒又是興奮又是幸福,嘴角兒翹起,笑的像隻偷到了雞的小狐狸。